自回来,小千岁就笑个不停,不是哈哈大笑,而是腆着笑,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她赢了狩猎。
萝兰止不住问:“殿下,今日狩猎你猎了多少只灵兽?”
小千岁:“一只都没有猎到。”说完方觉得不对,按照他的说法,她应该猎到了一只灵兽,还是一只长相俊美,修为高强的灵兽。
萝兰:“是在天之涯发生了什么趣事?”
小千岁:“没有趣事,只有波折。”
既没有猎到猎物,也没有趣事,那殿下在笑什么。萝兰实在不解,这位殿下想法总是出人意料,连笑点也让人不解。
萝兰再问:“殿下,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吗?”小千岁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刚刚我一直在笑吗?
萝兰化成一座优美的石像,半响才道:“………殿下,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笑。”
小千岁自我询问,“是吗?”
萝兰:“………”
敢情去了一趟天之涯,连自己有没有笑都不知道了。
萝兰正准备把脏衣服送去洗,才刚拿起衣服,一个木匣子咕噜咕噜掉在地上。
木匣只有拳头大小,木匣总共有八面,每一面外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好似蝴蝶下一秒就要离开木匣,飞向天空。萝兰在云之巅见过不少珍奇玩意,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木匣。萝兰以为这是大殿下为小殿下从人间搜罗过来的玩具。
萝兰问:“殿下,这个木匣还是扔在柜子里吗?”
平日里大殿下给的东西,小千岁只要玩腻了都会随手扔进柜子里,这枚八面木匣随意放在衣服里,想必小千岁已经失去了兴趣。
“什么木匣?”小千岁抬头一望,才知道萝兰说的木匣是庭芜送的那个木匣,“这个是天之涯的小殿下送的,今日狩猎横生波折,天帝为慰劳宾客,给每位来宾都送了一个小礼物。”
说起礼物,小千岁觉得奇怪,为什么庭芜只给了她一份,明明是三个人,为什么只给一份礼物,难道是他们亲手把礼物送到了哥哥姐姐手里?
木匣还未曾仔细看过,小千岁走到罗兰面前,拿过木匣瞧了瞧,木匣每一面都雕刻着精巧的蝴蝶。云之巅三位殿下里,小千岁最没艺术修养,最欣赏不来这种精致的工艺品,要是拿给三公子,三公子说点评说不定能把这些蝴蝶说活。
翻来覆去,小千岁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无意之中扭动了八面木匣,木匣突然打开,里面飞出无数只蝴蝶。
蝴蝶颜色各异,在空中翩然起舞,美不胜收。小千岁呵呵一笑,原来这里面真的放着活蝴蝶。
这样的宝贝虽然只有观赏价值,但也不失风雅。
萝兰被此番美景惊得赞叹不已,小心翼翼的去触碰彩蝶,指尖刚碰到彩蝶,彩蝶就化作星辰,飘散在空中,散落的星辰又凝聚成一只水晶般半透明的蝴蝶,简直美不胜收。
此景虽美,小千岁却想着方才回来时,玄校在前方引路的场景,全无萝兰的激动。
萝兰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木匣了,试着问小千岁要,“殿下,这个木匣好漂亮,可不可以……送给我?”
平日小千岁就很宠着宫里这群人,有什么宝贝总少不了她们的份,八面木匣设计精巧,却是个花瓶,只能欣赏,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千岁便答应了萝兰的要求。
主仆二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心思却不在同一条线上。
小千岁躺在床上遐想。
姐姐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跟他做朋友,狐狸不可以来云之巅,我可以出去呀。他不住在天之涯,住在青丘,青丘又是在哪里?
小千岁一向是说一不二,行动力极强,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一大早结束了早课,小千岁跑到书室寻找神域地图。
小千岁从不来书室,她所需要的书籍也是让仙君送到星朗宫去,小千岁驾临,书室蓬荜生辉,看管书室的仙君白笈迎上前,恭敬询问小千岁所需书籍。
无人的时候小千岁毫无王室风范,怎么舒适怎么来。有人在场小千岁还是要端端架子,万一让人告到丹秫那里,她就惨了。
小千岁道:“神域千年来不断扩充,原先的地图毫无作用,白笈仙君,你替我找一份神域的地图。”
书室名气起得不够响亮,里面所藏书籍望不见头顶,要小千岁自己找,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眨眼的功夫,白笈就拿了一张神域地图来。
白笈将地图在空中展开,地图上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全部都画上了天之涯的符号。这些小点统统围绕在云之巅周围,以前没有主人的地域现在全是天之涯的领地。
上一次见到神域地图时,云之巅周围还有其他领地。小千岁只是听说天之涯近年来快速扩充领地,但是没想到会如此夸张。除了西边一小块,天界几乎被天之涯占领,连不少海域也成了天之涯的领地。
小千岁:“天之涯扩张如此厉害,父帝为何不阻止?”若是真的像预言里的一样,天之涯与云之巅必有一战,云之巅必会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白笈叹道:“云帝不是没阻止过,是无能为力。云之巅周围多小族,云帝也想过收服他们,可……”
背后评价他人已是忌讳,更何况是说一地之主,白笈说到后面,欲言又止。
小千岁接着白笈的话说:“可父帝为人慈善,不想血流成河,天之涯以武力收复,财力诱之,扩张领土。”
以前白笈只当小千岁是个小娃娃,难以担当大任,此话一出,白笈对小千岁心底生起一丝希望。
白笈:“殿下,在周围小族倒戈之前,云帝也曾派人游说过他们,可不知道天之涯给了他们怎样的承诺,不论云帝给出多大的让步,他们都不愿意归顺云之巅。”
周围的小族向来以云之巅为尊,此时倒戈,更是明目张胆承认自己过顺天之涯。此举,天之涯无疑是向云之巅示威,胁迫云之巅以天之涯为尊,如今的天帝真是好大的野心。
白笈面色沉重,叹道:“预言里,天之涯与云之巅必有一战,翌族誓不向外族臣服,殿下……”殿下你是下一任云帝,任重道远啊。
翌族向光而生,天生神力,放眼整个神域,任何一族也不是翌族的对手。翌族怎能屈膝于外族。
小千岁感觉背上多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满心欢喜的喜悦被挤在角落里。
地图上还有一片空地,地域广阔,与人间交界,却无任何标识,小千岁手一指,“这是谁的地盘?”
白笈道:“这是天之涯圣君的地盘,他给这里取名青丘。”
小千岁:“为何这里不画上天之涯的神龙旗?”玄校是天之涯的圣君,按理说这里应是天之涯的领地,却没有标识。
白笈:“殿下有所不知,这里原本是一块寸草不生的荒地,圣君被逐出狐族后,以酒消愁,借酒与天帝一战,战前许下豪言,若是他赢了,他便离开天之涯,另觅他处,无需上朝。圣君天赋异禀,天帝败,放他离去,他就在这片荒地里种树养花,硬生生将这片荒地变得葱茏。”
小千岁终于挤出一点笑意,心道:“听起来像是他做的事。”
小千岁:“他终究是天之涯的人,这里应该画上神龙旗才对。”
白笈又道:“上一任天帝认圣君为御弟,圣君年纪虽与天帝相仿,算上去确是当今天帝的长辈,天之涯礼数严明,没有圣君的允许,这片土地始终不能画上神龙旗。”
小千岁心想:“真是个怪人。”
原本小千岁是想找到青丘的位置,等丹秫不注意时溜出去玩,可从书室出来,小千岁全无玩耍的心情。
禾园的仙君正从天鹿脖子上卸下缰绳,小千岁这才想起这辆轿攆是庭芜的,已经过了一夜,是该派人把轿攆还回去。
平时禾园都交给寇梢打理,派人送车攆自然也是他在安排,天之涯对云之巅虎视眈眈,现在虽无战事发生,但小千岁还是不放心,多了句嘴,“寇梢,你派谁去送车攆?”
名为寇梢的男子小步上前,道:“殿下,是天之涯来了人,我们不用派人过去。”
仅仅一夜,就等不及来要车攆,可真小气,好似云之巅不把车攆还给他们一样。
小千岁话里掖着几分怒气,“来着者是那位庭芜殿下?”堂堂天之涯殿下,为了一架车攆跑来云之巅,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可笑。
寇梢道:“听说是火神。”
“花花!!”昨日一遭,小千岁对这个火神的印象还不错,便道:“天之涯来人,我们不能失了礼节,父帝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我同你一起去还车攆。”
云之巅到处都是白藤树,就连云门门口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白藤树下,立着一位红色身影,十万青丝垂于脚踝,仅仅用一根红绳系着,很是随意。纤长白皙的手指悬在空中,任水母在手心浮动。
这人这么装,除了茶花还会有谁。
小千岁调皮心作祟,想捉弄茶花,手指微动,白藤树上的水母齐刷刷落下,下了一场水母雨,眼看茶花就要被圆滚滚的水母砸中,忽然茶花手心灌出一道劲风,将落下的水母纷纷调转方向,朝小千岁扑去。
自家养的崽,自然要听主人的,小千岁手一抬,水母有序的回到树干上,装点光秃秃的树干。
“茶花,你………是你。”小千岁的笑容凝在嘴角,面前的人不是火神茶花,而是狐狸玄校。
玄校笑魇如花,一双含情眼更是含着星辰,刚好对上小千岁的双眸,小千岁心里为之一动。
小千岁借着屏退侍从,躲开玄校灼灼的目光。
侍从走远,四下无人,小千岁才说:“圣君真是撒得一手好谎。”
小千岁话里明显藏着讥讽,玄校却不生气,依旧笑如春风,“今日本来是庭芜前来,但他事务繁忙,茶花甘为朋友效劳,便请命前来,可惜茶花是个酒闷子,一壶酒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只好由我代劳。”
说得冠冕堂皇,小千岁不相信他说的话,估摸着是他得知茶花要来,用酒灌醉了茶花,再冒充茶花来云之巅。
明知狐狸不能来云之巅,还来。
虽被骗了,小千岁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倔强如小千岁,高兴也要装做不高兴,面无表情下达逐客令,“车攆已经送到,正午将至,赶路多有劳累,请神君带着车攆早些出发,莫要叫太阳灼伤。”
翌族人向光而生,将云之巅建在天界最高处,离太阳很近,从云之巅到天之涯有很长一段路都被太阳灼烧得冒白烟,特别是正午,哪怕是穿了铁蹄的灵兽,也不敢轻易走在路上。这段路称为灼昼,历来认为这段路是属于云之巅的范围,自然也在云之巅的削灵结界之内。
凡进入云之巅的外族,入了削灵结界,灵力都会削去大半,等出了结界才会恢复。被削去了大半的灵力,又遇上灼昼,非死即残。
她是在担心我。
玄校眼里的星辰更亮了,从袖子里拿出雕了了好久的木头狐狸递给小千岁,“青丘多桃木,这是我做的木雕,此前欺骗你,这个送给你,算作赔礼道歉。”
昨日这枚木雕就应该送给她,可玄校出门着急,忘记了,今日才找了理由来云之巅。
云之巅最不缺的就是宝贝,更何况有一个爱四处收揽宝贝的大哥,小千岁见过的稀奇玩意太多了,一只木雕根本入不了小千岁的眼。
既然是赔礼道歉的礼物,那有不要的道理,更何况要是拒绝他,他留在这里不走,被姐姐发现,再好的印象也要被磨灭。
小千岁收下木雕,故意道:“一只木雕就想我原谅你,那可不行。”
玄校略显紧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千岁忍住笑意,“上次你给我吃的果子还不错,不如你再送我一些上次的果子。”
“好。”
玄校此时眼带星辰,高兴溢于言表,若是叫茶花瞧见了,肯定会调侃他,“智者不入爱河,你真笨。”
回到青丘时,茶花还在木屋里呼呼大睡,玄校打了个响指,茶花顿感耳边雷声隆隆,吓得从床上弹起,“是那位神君在渡劫?”
“是你在渡劫。”玄校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里却无方才看小千岁时星辰点点。
若不是认识玄校多年,茶花定会就此算了。正因为与他认识多年,茶花可得好好与他理论理论。
茶花怒道:“狐狸,你年纪大了听不见不代表别人听不见……狐狸,你不仗义……”
后一句话从门外飘了进来。刚才茶花话还没说完,就被玄校一掌请出了门,顺便手一挥,关上了门,茶花的咆哮声才减弱几分。
玄校的声音穿过门缝钻进茶花耳朵里,“车攆停在门外,自己带回去。”
茶花抬脚作势要踹门,“我不带回去还让你给我送回去。”
门内玄校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听得见。”
茶花对着门做了个鬼脸,心道:“听得见就听得见,我还怕你不成。”
来时,茶花驾了一架车攆,玄校又从云之巅带回一架车攆,两架车攆连在一起,里面却什么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玄校的园子里种了不少葡萄,在太阳底下显得格外诱人。
等玄校出门时,发现满园的葡萄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串,玄校抬头看向天边绿豆大小的车攆,拳头紧握,“死茶花,以后你休想再来青丘。”
此刻,云端上喷嚏声阵阵,茶花搓了搓鼻子,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谁在骂他。
骂几句而已,又不会掉修为,茶花才不在意,继续吃葡萄。
微风掀起车帘,两驾轿子里堆满了新摘的葡萄。
庭芜宫内的仙君辰络正让赶着轿攆往后院赶,庭芜从神羽宫回来,正巧撞见,便问:“云之巅把车攆送回来了?”
辰络一脸茫然,“殿下,不是你让我去把轿攆拿回来的吗?”
几个时辰前,庭芜提起轿攆一事,辰络以为庭芜是要把轿攆拿回来,出门遇上消食散步的火神,火神乐于助人,辰络又不想去云之巅,便将此事交给了火神,但好像殿下看见轿攆不太高兴。
早间庭芜只是提了一下轿攆,万万没想到辰络居然将它要了回来。庭芜气得无言以对。
庭芜在天之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有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也未曾对侍从发过火,即便是这种情况,他也没有迁怒辰络,独自回到房里暗自自责,“她会怎么想我?”
小千岁功课繁忙,上午跟着老师学习礼仪,恶补书本上的知识,下午跟着丹秫、三公子比试,回到星朗宫时,已是深夜。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萝兰赶紧跑到小千岁跟前。
要是平时萝兰来接她,肯定是有事求她,诸如要某件东西之类的,可今日的萝兰忧心忡忡,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小千岁心中忐忑:“我今天没犯错啊……难道是狐狸来云之巅的事被姐姐发现了!”
萝兰拉着小千岁着急往宫里赶,边走边说:“殿下,我们宫里进贼了。”
进贼!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云之巅行窃。要是进贼了,为什么没有听见抓贼的声响。
小千岁:“进贼就进贼,你应该通知侍卫,让他们来抓贼,你拿着我干嘛?”
萝兰:“殿下,这贼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个贼没有偷东西,给我们送了东西。”
嗯?贼居然不偷东西,还送东西,这贼可真有意思。
半晌后,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小千岁指着桌子上的一食盒葡萄,笑意含在嘴角,道:“这是贼送的东西!”
半个时辰前,萝兰正在打扫屋子,桌子上里无故多出一个木匣,萝兰担心木匣有诈,隔了三米远,用灵力掀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盒摆得方方正正,晶莹剔透,还垫了一层桃花的葡萄。
见过不少稀奇玩意儿,就是没见过这种玩意,萝兰挨个询问,也没人瞧见是谁送来的。萝兰就以为进了贼。
小千岁捧着脸看着食盒里的葡萄发呆,“云之巅到天之涯少说也要三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刚离开就摘了葡萄送过来。”
萝兰瞧小千岁看得出奇,还傻乎乎的发笑,心道:“一盘果子有什么好看的。”抬手在小千岁眼前挥了挥,“殿下……”
小千岁知道自己失态了,把食盒盖上,“不是进贼了,这是……火神带过来的,我拿回来的,你居然没注意到我。”
小千岁昨夜回来,就拉着萝兰讲了很多狩猎的事情,这位火神她也知道一二,想必是殿下的好友,若真的是这样,倒无大碍,但殿下真的回来过吗?
不待萝兰测试有没有毒,小千岁已经把葡萄送进了嘴里,若不是小千岁阻拦,萝兰差点儿召医师。
小千岁笑眯眯地看着萝兰,拿着葡萄放在萝兰的嘴边,“你也来一颗?”
萝兰摇头,“殿下,夜深了,吃太多容易睡不着。”
萝兰一惯就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态度看待小千岁,葡萄就这么几颗,小千岁也不想这么着急吃完,破天荒的听了萝兰的话。
睡前特意嘱咐萝兰道:“不许偷吃。”
萝兰叹了口气,替小千岁掖好被子,“知道了,早点睡吧。”
等小千岁熟睡后,萝兰跑到院子里,询问白藤树上的水母,“你们看见是谁了吗?”
白藤树左右摇摆,表示“没有看见”。
水母等同于藏在云之巅的暗哨,若他们也没看见来人,只能说此人修为高强,或者是真的像殿下所说是她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