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到来,白狐变回人形,齐紫趴坐在玄校腿上,玄校靠着树干,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腕的红绳发着光,刚好照在齐紫脸上。
玄校手指拨开齐紫额前的碎发,“明明是兔子,睡得比猪还安稳。”
玄校看着自己的手,开始怀疑自己,“为何我会这样?”
在人间这几日,对她的情感愈来愈烈,难道是姻缘线的缘故。玄校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手挪到齐紫肩上,把她推醒。
“干嘛。”齐紫被突然喊醒,很不高兴,坐起来冲着玄校怒吼。
玄校冷眼看着齐紫,“雨停了,该走了。”
齐紫心有不悦,却不敢发火,站起来,在地上胡乱摸索,找到自己的行头,找出火折子、蜡烛。
火折子、蜡烛被雨水淋湿,齐紫试了几次,都无法点燃蜡烛,“晦气。”齐紫骂了一声,收好蜡烛、火折子,继续赶路。
“这边。”玄校食指中指抓住齐紫的腰带,往后拖拽。
“臭狐狸……你…”黑暗中,齐紫看不清玄校的脸,但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寒意,“狐主大人,我就是一灵力低微的小兔子,你逮着我没有好处,要不这样,今日之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各走一边,以后遇见了你我也绕着走,坚决不碍你的眼,你就放我走吧。”
玄校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红绳又像之前一样,长长的一截,把二人连在一起。“你把你手砍掉就行。”
齐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抛下玄校往前方走去。
“死狐狸,你走不走?”齐紫往前走了几步,手上的红绳绷直,齐紫回头看着黑暗中的人,玄校还站在原地。
“这边。”玄校拉动红绳,齐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玄校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齐紫跟在后面,看着玄校的背影愤愤骂道:“臭狐狸,死狐狸……”
路上漆黑一片,齐紫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连着打了好几个趔趄,“臭狐狸,你慢点。”
玄校拔下一根毛发,轻轻一吹,手里的毛发叉开来,像蒲公英一般,蒲公英通体发亮,玄校将蒲公英抛向空中,一根蒲公英瞬间变成无数根蒲公英飘在空中,像白炽灯一样照亮周围。
齐紫抬头看着空中,“好漂亮。”
玄校驻足停下来,回头看着齐紫。
“臭狐狸,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齐紫跑到玄校面前,望着空中发光的蒲公英赞叹不已。
玄校看着齐紫的笑容,心神荡漾。
“臭狐狸,你流鼻血了。”齐紫抬头望着玄校,玄校的鼻血正缓缓往下掉。
玄校回过神来,抬手擦去鼻血。
“臭狐狸,你擦得满脸都是,我帮你擦。”
玄校擦得脸颊上都是鼻血,齐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踮起脚尖,捏着袖口给玄校擦鼻血,玄校低眸看着齐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擦不掉了。”齐紫手臂都抬累了,玄校脸上还是留着一道红印,看起来就像吻痕一样。
齐紫望着玄校道:“臭狐狸,其实你不发疯的时候,挺招人喜欢的。”
玄校露出招牌式微笑,眼里透着阴险:“恶人死于话多。”
齐紫脸上的笑意顿然全无,往后退了几步,紧抿着嘴。
玄校看着齐紫会心一笑,迈步往前走去,齐紫跟在后面,两人手上的红绳绷得直直的。
“老爷,紫姑娘她……”
京元办完事回到府里,发现齐紫不见了,找遍了整个狳都也没找着人,万分焦急,见玄校回来,赶紧迎了上去,看见齐紫跟在玄校身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紫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你们这是……”京元看到拴在二人手上的红绳,又看见玄校脸上的吻痕,恍然大悟,低声对玄校说,“老爷,你们若是觉得府里不方便,我可以搬出去住。”
玄校目光扫到京元身上,京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上嘴。
玄校道:“明日你去找些仆人,府里冷清,你忙生意,紫姑娘一人呆在府里,无人陪伴,有些寂寞。”
京元点头,“好。”
齐紫早已在心里把玄校骂了千百遍,臭狐狸找仆人,美其名曰是来陪她,明明就是来看守她的,臭狐狸,死狐狸……
二人往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时,玄校停了下来,看着白天搬来的几大箱珠宝首饰、衣服若有所思。
齐紫没看路,不知道玄校已经停了下来,一下撞到玄校背上,齐紫捂着头叫嚷,“臭狐狸,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玄校目光扫过,齐紫面带笑容,立马改口,“狐主,你走了一路,肯定累着了,赶紧进去休息。”
玄校转过身去,齐紫立马变脸,嘴里小声嘀咕。玄校拉动手里的红绳,齐紫往前扑去,正好撞在玄校怀里,玄校唤出齐紫的兔耳,右手抓住齐紫的双耳,“今夜喝酒缺一盘下酒菜,兔耳纤薄,做成下酒菜正合适。”
齐紫忍无可忍,踮起脚,双手抓住玄校的肩膀,咬住玄校的脖子。
一阵酥麻传遍全身,玄校右手一抖,松开兔耳,双臂垂于身侧,侧目看着齐紫。
“老爷,酒拿来了……”京元端着葡萄酒过来,还未进门就看见齐紫在啃咬玄校的脖子,玄校十分享受地看着齐紫,京元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把餐盘放在门口,为二人拉上门。
“够了。”玄校一把抓住齐紫的兔耳,把齐紫往后扯。
“死狐狸,你扯我耳朵,就不准我咬你。”玄校太用力了,疼得齐紫双眼湿润,齐紫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怒目望着玄校。
眼泪在齐紫眼里打转,齐紫看上去楚楚可怜,玄校心弦再次被拨动,松开齐紫的双耳,走到门口端来餐盘。
玄校坐在桌边,对齐紫说:“过来吃饭。”语气比刚刚柔和许多。
“我不吃。”齐紫看着餐盘里的一串葡萄,一壶酒,毫无食欲。
“那你饿着吧。”玄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谁说我会饿着。”齐紫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抹去眼角的眼泪,从背上的包裹里取下一根胡萝卜,吃得嘎嘣脆,吐槽道:“生病了,还喝酒,迟早见阎王。”
屋内堆满箱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齐紫啃完胡萝卜,拍了拍手,跳下箱子,用力推动箱子,想挪开一块地,打地铺用。
齐紫使劲推箱子,箱子才挪动几厘米,箱子还没推开,齐紫累得瘫坐在地上。
玄校看了眼手腕上摇晃的红绳,起身走到齐紫旁边,抱起齐紫放在床上。
“臭狐狸,你要做什么?”齐紫环抱双臂,看着玄校,眼里尽是防备。
玄校动手解开腰带,嘴角带笑,“夜深了,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臭狐狸这是…发情了?”齐紫从包裹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朝着玄校,“死狐狸,我跟你说,你是狐狸,我是兔子,我们是不同的物种,不可以…不可以那个的。”
玄校外衣掉在地上,伸手夺走齐紫手里的胡萝卜、连带着抢走了她的包裹。玄校把包裹、胡萝卜扔在地上,俯身看着齐紫。
“狐主大人…你身体还未痊愈,纵欲对身体不好,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齐紫转身爬下床。
玄校两指勾住齐紫的腰带把她拉了回来。
齐紫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玄校,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主动解自己的衣服。
玄校嘴角噙着笑,脱掉鞋子躺在床上。
齐紫一脸疑惑的看着玄校,玄校双眼紧闭,他…这是睡着了。
“臭狐狸,臭狐狸……”齐紫连着喊了几声,玄校都没有回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齐紫放下心来。
臭狐狸睡着了,此事不跑更待何时?齐紫小心翼翼地起身,抬脚跨过玄校。另一只脚还未跨过去,便被玄校抓住,“去哪里?”
“我…我小解。”齐紫心跳加速,随意找了个理由。
“我陪你去。”
齐紫瞪大了眼睛,“死狐狸,我是去小解。”
玄校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绳,“你觉得你可以走多远?”
“我不去了。”齐紫挣脱开玄校的手,走到最里面,扯上被子捂着头,贴着墙壁和衣躺下。
齐紫在被窝里小声骂道:“臭狐狸,死狐狸,等我修为大涨,第一个找你算账。”
“我听得见。”玄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齐紫紧闭着嘴,呆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
圆月挂上枝头,玄校看着天花板,道:“还不睡?”
齐紫在被窝里快要憋死了,听见玄校的问候,愣了一下,扯下被子露出半个脑袋看向玄校,“你不也还没睡。”
玄校问:“你叫齐紫?”
臭狐狸又想干嘛,怎么突然问起她的名字?不管了,先应付过去再说。
齐紫点了点头。
“为何叫这个名字?”
为何?爹妈取得呗,齐紫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这样回答他,捡了句诗回答,“广幕耀周緹,袨服矜齐紫。”
“广幕耀周緹,袨服矜齐紫。”玄校脑子里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玄校扭头看向齐紫,目光复杂。
在万年前,玄校失去过一段记忆,不论他怎么回想,他都想不起来。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件事也被他遗忘,最近,脑海里却闪过他不曾有过的记忆,就像失去的那段记忆回来了一般。
齐紫双手捏紧被子,“看着我干嘛?”
“噗~~”玄校努力回想消失的那段记忆,凭他如何回想,却想不起更多的片段,反倒思虑过多,引起反噬,呛出一口血来。
“臭狐狸…你…你怎么了?”齐紫听见玄校吐血的声音,心揪了一下。
玄校擦去嘴角的血迹,回身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
“臭狐狸,你没事吧。”齐紫问了一声,玄校没有回答,齐紫揭开被子,爬到玄校面前。
玄校唇上还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难道是因为白日他动用灵力帮我烘干衣服,遭到反噬,一直忍着,直到刚才?”
齐紫捏紧袖子小心翼翼擦去玄校唇角的鲜血。
玄校双目转动,目光移到齐紫身上。消失的那段记忆与她有关?
齐紫对上玄校的目光,担心他又发疯,抽回手,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擦血。”
玄校问:“哪句诗谁告诉你的?”
“书上看到的。”
两人陷入沉默,齐紫见玄校不说话,道:“我回去睡觉了。”
玄校一把抓住齐紫,“陪我说回话。”
齐紫满脸诧异,臭狐狸又想干嘛?“臭狐狸,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我叫玄校,不叫臭狐狸。”
“哦…。”看样子是走不掉了,齐紫盘腿坐在玄校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夸着,“臭…狐主大人,你的衣服真漂亮。”
玄校的里衣也是红色,衣服摸起来滑滑的,有些像真丝的质感,却比真丝要厚。
“你喜欢红色?”齐紫仔细观察过,臭狐狸里衣外衣,腰带都是红色,而且他这一套衣服就没换过。
“我喜欢紫色。”
“你为何不穿紫色的衣服?却穿红色的衣服?”
“不知道。”玄校也曾想把这套衣服换下来,但心里却舍不得这套衣服,每次想要换下来,心里念念不舍。
齐紫轻笑了一声,早知道臭狐狸是个变态,没想到这么变态,连为什么要穿红色衣服都不知道。
“臭狐狸,白天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玄校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绳。
“你是靠这个找到我的?”
“嗯。”
“这个这么厉害,等下次去天之涯,我再问那个什么仙人讨几根。”
“等你有能力上天之涯,至少还要等一万年。”玄校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齐紫侧身躺下,看着玄校道:“臭狐狸,你那么厉害,等你下次上天之涯的时候,你带我去好不好。”
“你上次去天之涯也是这般央求扶光的?”
齐紫扯了扯玄校头下的枕头,玄校挪出半截枕头给她,“没有,扶光神君心善,我一说他就同意了。”
“你是说我心恶。”
“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齐紫担心玄校动怒,又加了一句,“你不发疯的时候挺好的。”
玄校坐起来,抓住齐紫的右手。
齐紫抽回手,看着玄校,“臭狐狸,你要做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用…已经不疼了。”齐紫愣了一下,想起昨日他像小狗一般舔她的伤口,浑身发麻。往后挪了挪,扯来被子,把整个身体藏在被子里。
“好。”
玄校重新躺回床上,双臂垂在身侧,闭目睡觉。
“你不冷吗?”房间里只有一套被褥,齐紫裹了一套,玄校无被褥可盖。
“不冷。”
“我忘记了,你灵力高强。”齐紫裹紧被子,想到臭狐狸是在人间受罚,不能动用灵力,右脚一踢,一截被子踢到玄校身上,“把被子盖好,不要用灵力,免得吐血。”
“嗯。”玄校应了一声,并没有动手扯被子。
玄校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齐紫挪动身体,边扯被子边说:“你就那么着急去见阎王?”
玄校道:“我不会死。”
“我忘记了你是神仙。”齐紫给玄校盖好被子,嘀咕道:“神仙能长生不老,真好。”
“神也会死去。”
齐紫双肘撑着腮帮子,“为什么?”
“万年前一场大战,魔主给神族下了诅咒,神族继位者不得善终。”
“臭狐狸,你也是神族,为什么你不会死,其他神族却不得善终。”
玄校扭头看向齐紫,“我受到的诅咒是不死不灭。”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
“臭狐狸,你和这魔主是不是有什么私情,为什么她给其他人下这么狠毒的咒语,唯独给你下了这么好的诅咒。”
万年来,玄校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的诅咒与其他人不一样?
齐紫手指在玄校肩头挠了挠,“臭狐狸,你除了不死不灭,是不是也感觉不到疼痛?”齐紫想起玄校每次受伤,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嗯。”
“这魔主也对你太好了,不仅让你不死不灭,还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她那里是魔主,简直是救世主。”
“万年前的大战,死了很多人,无人领战,我作为神族圣君,受命领战,为了一举击败魔军,我断了我的疼脉。”
“哦…魔主被打败了吗?”
“嗯。”
“臭狐狸,她漂亮吗?”
玄校看着齐紫的脸,半响吐出四个字,“冠绝当世。”
“这么漂亮。”齐紫对漂亮两个字没有特定的概念,在她眼里,只要不是歪瓜裂枣,都算长得漂亮,“跟天之涯的夕岚神君比,谁更漂亮?”齐紫想起在天之涯见过的夕岚神君,夕岚神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漂亮的人,魔主难道比她还漂亮。
玄校毫不迟疑,“魔主。”
齐紫特别八卦,“你喜欢她?”
玄校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对魔主的记忆虽然是从大战开始,但魔主与他而言却有说不出的意义,就像消失的那段记忆一样。
玄校道:“夜深了,睡吧。”
齐紫不甘心,继续追问,“她叫什么名字?是神,还是妖?”
玄校目光扫了过来,齐紫乖乖地闭上了嘴,转过身体,背对着玄校闭眼睡觉。
身侧传来平稳地呼吸声,玄校侧目看着齐紫,回想刚刚的问题,“她叫什么名字?”众人唤她她大魔头,说她残忍成性,却没人说起她的名字,玄校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当时的魔军唤她小千岁。
今日下了雨,夜里有些凉,身侧的人打了个哆嗦。玄校迟疑一阵,往前挪动,伸臂抱住齐紫,怀里的人感觉到暖意,往前挪动,贴紧玄校。
玄校低头,嘴唇刚好对上齐紫的额头。
兔女与消失的记忆有关,暂且利用她,等到想起所有的记忆,再用洛神珠解开姻缘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