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暮山与天帝缟羽互相行礼后,各自入座。百年宴会已举办多年,大家都已熟悉流程,与往年相同,天帝先发言:
各君莅临水云天,乃天之涯之幸。神、妖和平共处万余年,商百策,议百事,共享繁华。今日诸君在此……
齐紫最讨厌听这种冗长的废话,眼睛缓缓闭上,天帝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完全听不见。
天帝说完,像往届一样,各族开始汇报事宜。齐紫却睡得香甜。
齐紫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齐紫忽然由兔儿身变成了人形,跪在地上,双臂枕着玄校的膝盖沉沉入睡。
少司命被玄校迷得神魂颠倒,一直盯着玄校,看见他手里的巴掌兔换成人形,惊得张大了嘴,“她……她是”半妖。
“她脑子时常不对,勿怪勿怪。”天球儿及时捂住少司命的嘴,连声赔罪,少司命最后两个字生生地堵在了嘴里。
天球儿一直留意着少司命,担心她说错话,惹怒玄校,殃及池鱼。天球儿虽有所震惊,但玄校是谁呀,青丘狐主,连天帝的话都敢不听的人,带只半妖上天之涯又算得了什么。
玄校回以微微一笑,勾得少司命两颊泛红,少司命挣脱开天球儿的手,端坐姿态,为玄校讲解天之涯各族狐主。
“小仙君,你瞧,下面正中间坐着的那位黄衣男子,就是天之涯的主人,我们尊他为天帝。天帝年少,是天之涯的第三位天帝,左下方的那位女子是天帝的妹妹,唤做芰荷,我们尊为小殿下。二人是凤凰的后代,身份尊贵。”
“右边那位是妖界主神暮山,我们尊他为妖神。此人风趣幽默,极好相处。妖神与其他妖不同,雌雄同体,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雌雄难辨,若是换上一身女衣,也能艳压群芳。”
“芰荷身旁的男子是南山居的主人,唤做南山扶光,此人性格温和,待人真诚,温润细腻,许多小仙子日夜修炼,就盼着升神位时能被分去南山居。南山扶光生而为神,与其他神君不同,他以光为术,天鹿为骑。无论是为人、还是修为、还是样貌、神界少有人能及。”
………
少司命说得如火如荼,玄校表情淡然,对她说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
“小心君!”米汤娇在一旁看着,内心不停叹息,“少司命,他可是青丘的老狐狸呀,你怎么这般肤浅,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米汤娇也不喜欢这种宴会,手肘放在案几上,撑着头打起盹。
少司命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浅饮一口,玄校忽然说:“青丘狐主,涂山玄校是个怎么样的人?”
见玄校回应自己,少司命心中燃起希望,“他的名声可不好,我听说上次他来天之涯还是三千年前的天帝继位宴,他为人懒惰,不司政事,整个青丘五千年来无一妖成仙,连半妖都没几个。除此之外,他还嗜酒,脾气还不好,我听说啊,他还不洗澡。而且他年纪很大了,天之涯上上任天帝在时,他就在了,万载如梭,他居然还在。青丘万妖拥有这样的狐主,简直苦不堪言……”
少司命兴致高昂,越说越来劲,玄校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放在齐紫头上的手却在不停用力,五指抓起齐紫的头发,生生扯下一把兔毛,齐紫被迫从梦中醒来。
“你……!”齐紫双眼湿润,看着玄校手里的一把兔毛,抬手摸向后脑勺,后脑勺凸了一大块。
玄校见齐紫眼角挂着水珠,心微微收紧,五指松开,略施法术,手里的兔毛又回到了齐紫头上。
少司命丝毫没被他们干扰,继续说着自己的,“虽然青丘狐主有很多恶习,但在传闻里他面容端正,勉强算得上俊朗。”
齐紫正在气头上,突然接下少司命的话茬,“仙子你听错了,他不仅有许多恶习,还长得丑,头发苍白,面容枯槁,弯腰曲背,柱拐的老爷爷都要比他俊朗几分。”
少司命看到咆哮的齐紫,故作害怕,道:“你的兔子好凶哦。”
“绿茶!”齐紫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绿茶,还让她给碰上了。
少司命一头雾水,“小兔兔你要喝绿茶吗?”
齐紫化身暴躁小兔兔,怒道:“不喝。”
玄校顿感狐生多了乐趣,想取洛神珠的想法没有方才那么强烈,一脸玩味的看着齐紫。
少司命说:“小仙君,你的小兔兔好凶,你这般温柔的人怎能养如此凶悍的兔兔,不如你把她送给我?”
“你才凶。”齐紫想要站起与少司命理论,奈何蹲坐太久了,双膝发麻,还未站起便跪在了地上,双臂磕在玄校大腿上,右肘磕到玄校胯间,玄校毫无疼感,只觉得羞耻,下意识地推了齐紫一把,齐紫摔在地上上,推倒了案几,案几上的果盘咕噜往下滚去,砸中了下面的仙者。
案几推倒,天球儿扑倒在地。一时间,怒声、哀嚎声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谁人在喧哗?”天帝发出一声怒问。
“是我。”玄校右长一挥,齐紫变回小白兔,趴在玄校手心。
玄校瞬移至下方,一袭红衣,藏于云烟,为他增添几分仙气。
齐紫望着他,“他那里不疼吗?”明明她刚刚落下来,手肘很用力的,正常男子都会疼吧,他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难道……他被阉割了?没有那个,所以不疼!
众神看到玄校,无不惊讶,大家小声议论:
“青丘狐主从来不参加百年宴,怎么这次来了?”
“之前回报的名单里好像没有青丘狐主……”
……
天帝也很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狐主,身体可痊愈了?”
少司命听见天帝唤玄校狐主,抓住想要逃跑的天球儿,“天球儿……他是……狐主。”
天球儿扒开少司命的手指,打着哈哈,道:“对呀…哈哈……他是狐主……”
玄校抬拳挡住嘴咳嗽了几声,“谢天帝关心,还未痊愈。”
天帝无心找玄校麻烦,假装方才的喧闹不存在,道:“狐主身体未愈,不能久站,快快入座。”
玄校突然出现,引起喧哗,天帝如何纵容,不施以惩戒,如此以往还得了。妖神暮山不想轻易地放过玄校,道:“狐主,我们刚刚在说各族晋神之事,你刚好来了,不如说一说青丘近千年来晋神何许?”
玄校猜到暮山的心思,唇角勾勒,毫不在意的看着暮山,:“玄校愧疚,玄校身体不好,近千年来有所懈怠,致青丘无妖成神。”
暮山厌极了玄校的表情,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狐主身体欠佳,应多修养,少饮酒为妙。”
玄校下巴微点,“谢妖神关心。”
玄校转身往顺圣的方向走去,“慢着。”一声喝止喊住了玄校。
玄校双唇紧抿,看向暮山。
暮山右长一挥,玄校手里的小白兔掉落在地,变成人形。
“半妖不得上天之涯,这是神妖两族定下的规矩,狐主此意何为?”
齐紫方才认真听了,这人就是成心找玄校麻烦,刚想解释她为何在天之涯,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山扶光想要上前解释,却被芰荷拉住。
玄校封住了齐紫的声音,看着暮山道:“半妖是不得上天之涯,但她是我的宠物,可没说宠物不能上天之涯。”
暮山怒道:“强词夺理。”
天帝轻咳了几声,暗示暮山冷静。暮山稍微平复下来,道:“半妖上天之涯,坏了神妖两族的规矩,必须严惩。”
“妖神赏罚分明,玄校自当遵从。”玄校一脚踢在齐紫身上,将她踹下了天之涯。方才齐紫还在担心自己能否扛下惩罚,现在却在担心自己摔下去会不会摔死。
齐紫飞速下坠,穿过云层,森林清晰可见,齐紫在空中扑腾四肢,毫无作用,一汪池水闯入齐紫的视野里,齐紫扑通一下掉进池水里,又回到了最初遇见南山扶光的地方。
齐紫呛了几口水,爬上岸,指天怒吼:“涂山玄校,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齐紫的声音传入玄校耳里,玄校眉毛微扬,竭力压住唇角的笑意。
暮山见玄校脸上略显得意,克制内心的冲动,道:“吾乃妖界之主,心系万妖,狐主如此苛待兔女,有违妖族规矩。”
“噢。”玄校表情有些欠打,“方才下手是重了些,妖神心怀万妖,玄校自愧不如。”
暮山道:“即知自愧不如,伤害兔女,那就应该受罚。”
玄校道:“如何罚?”
“吾念狐主体弱,不能过于苛责,命狐主化作本体,入人间百日,各位神君意下如何?”天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兔女半妖之体,在座的神君皆能看出,暮山这是存心想让玄校难堪。玄校贵为上古圣使,稍一动怒便能将他们碾成灰烬,暮山此举,无意是在玩火自焚。
“无异议。”
此事本应南山扶光一时贪念所致,南山扶光心有愧疚,恐生变故,抢先回答。
“无异议。”一直未开口的夕岚附和道。从方才玄校出来,夕岚就一直看着他,期望他可以看自己一眼,即便她帮他解围,他也不朝自己的方向看一眼。
众神附意:“无异议。”
众神已然如此,暮山无法加重惩罚,道:“狐主入人间百日,不得使用灵术。”
玄校道:“好。”
玄校异于平常,天帝唯恐他动怒,道:“吾念狐主诚恳,狐主在人间以本体受罚时,每日辰时至太阳升起时可显人形。”
暮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天帝,“天帝,你……”
天帝不理睬暮山,道:“狐主,请即刻前往人间受罚。”
玄校得意的看了暮山一眼,化作白狐,跃下天之涯。
暮山心有不满,手指微动,几根汗毛追随玄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