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轮箭雨……算不得箭雨,这一轮齐射之后,对方的伤亡,不过是三十人而已。
那些山贼满腔都是怒气,而正是因为怒气,他们悍不畏死,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土豆田冲杀而来。
这么短的距离,是火铳的最佳射程,铁面人无须任何人下令,已经做出行动,取出填好弹药的火铳,又是一阵齐射。
这一次的杀伤,更恐怖一些,起码有上百人。
但与此同时,那些人,已经乌泱泱的冲杀到了近前,他们再也没有填弹的机会。
要是按照正常的战术准则,铁面人一定是先退,随后迂回杀敌,放冷枪,放冷箭,但是今天不行。
他们守护的是土豆田,他们不敢,也不能离开半步。
一旦离开,他们的性命或许是保住了,或许也能通过高超的丛林作战技巧,将这些山贼全部给杀死。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们只能被束缚在此处,想要破坏土豆田,就只能从他们的身体踏过去。
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战斗力,会受到巨大影响。
特种兵被拉到接街头斗殴,虽然比地痞无赖强,但是两者的差距会无限缩小。
而且人数差距如此之大。
雪豹一百二十人,分为十二个小队,其中队长,为某子。
甲子、乙子、丙子、丁子……
此处二十四人,两个小队,队长分别是丙子和丁子。
丙子抽出三棱军刺,朗声说道:“杀!”
就这一个字,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无需多言。
所有人都抽出三棱军刺,朝着对面冲杀而去。
雄鹰下场和鸡肉搏,鸡多了,也能杀死鹰。
不断有人倒下,有那些山贼,也有铁面人的身影,而那其他一百人,同样投入了战场,但人数差距依旧很大。
过了很久。
杀伐声终于停止了。
因为有一方,基本上已经死绝了。
是铁面人。
二十四位铁面人,死了二十三个,只剩下一个丙子苟延残喘。
而那些山贼,杀到如今,竟然只剩下了几十人。
雄鹰哪怕只能肉搏,也能搏杀群鸡!
而这剩下的人,脸上全是胆寒,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些人为什么能强到这个地步。
要是和去年一样,给他们辗转腾挪的空间……他们有机会吗?
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
如今土豆田围墙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丙子。
丙子单膝跪在地上,三棱军刺插上地上,上面全是殷红的鲜血,以此支撑着整个身体,不然,他就要倒地不起了。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身体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那些山贼看着他,目光中有畏惧,但即便畏惧,他们还是缓缓聚拢,以此作为试探。
他们猜测对方可能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奋起反击,再拉上一两个垫背。
没过多久,丙子再度艰难的调集身体的全部力量,嘶吼着站了起来。
然后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身虽遭重,气势却如同猛虎一般。
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他将这些山贼隔开,手里面拿着一柄短刀,缓缓走到丙子面前。
然后缓缓的将短刀,刺进了丙子的身体。
整个过程中,丙子没有任何反抗,这些山贼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丙子的极限。
站起来,已经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已经不动手里的军刺了。
王甫延看了倒地不起的丙子,喟叹一声,随后暴力打开了门。
随后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正是那些长势极好的土豆,他们静静的待在地里,豆苗郁郁葱葱,就像人的希望一样。
王甫延脸上全是痛苦,他要亲手,毁掉这里的一切希望。
他拿出准备好的药,那是一种看着颜色都是剧毒的液体,他亲自出手,将这些液体倒在那一株又一株的土豆苗上。
做完这一切,他双眼紧闭,两行清泪颓然流出,到最后,他更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瘫坐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他毁掉了所有希望,他是整座天下的罪人,但他……没有办法,他的师父的性命,被别人拽在手里。
他的师父,就是他的全部啊。
为了他的全部,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一把刀而已,要怪,就怪那持刀杀人的人吧。
“大人,咱们该离开了。”其中一位山匪说道。
王甫延站起身,再这些山贼的掩护下,往轿子山外走去。
……
轿子山的叛乱并没有持续多久。
水泥厂被烧了大半,肥皂厂被烧了一小半,那些朱瞻基埋在轿子山的所有棋子,几乎都被拔了起来。
因为在这一天,他们近乎倾巢而出,在轿子山制造混乱,而等待他们的结局,基本都是死亡。
所以当这些火和各处的混乱被处理完成之后,那些试图攻入轿子山的力量,也很快退却。
于是轿子山的所有力量,开始搜检巡视轿子山。
而在这时,他们才发现,土豆田外的惨烈。
等到他们金急匆匆的进去查看的时候,土豆田似乎完好无损。
他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他们不清楚这些土豆有没有受什么影响。
他们这才想起了,轿子山上,还有几位大人。
而等到他们找到那几位大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都已经昏迷过去了。
……
而此时此刻,王甫延已经做好一切,离开了轿子山。
周围全是士卒,都是配合他这次行动的人,足足有数百人。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些悔恨,有些解脱,但想起师父慈祥的笑容,他又有有些开心。
做一个好人真的很难,但是做一个坏人,似乎很简单。
理想和抱负,总是这么不堪一击,至少对于自己这种废物来说,这话没什么错。
很快,他就会见到师父了。
月明星稀,深夜的官道上有不少凉风抚来。
他闭上眼睛。
他再度睁开眼时,远处的官道上,有许多火把,鳞次栉比,不知凡几。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随即调转马头,然后才发现,四面八方,都燃起不少火把。
每一束火把,都需要一个人举着,所以这些火把,此处有多少火把,就有多少人。
而这些人,肯定不会是来接应他们的。
因为要是有这么多人,又何苦做这些弯弯绕绕?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了。
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还没见到师父的最后一面。
不只是他们,周围的数百人,心里面都升出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杀!”
远处传来了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