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端坐上首,穿着冕服,头戴翼善冠,依旧威严无比。
下方的太子和太孙一样身穿冕服,太子暂且不论,但是太孙,穿上这一身华服,俊雅之中又多了一丝威严,倒还真有一些未来之君的气魄。
当然,这是不看朱瞻壑的前提下,朱瞻壑那小子虽然所处的位置不如太孙高贵,但是吸引的目光,却一点都不少。
下方的文武百官,也都穿着平时极少穿戴的朝服,进行岁首朝贺。
除此之外,在京的皇族、外戚、贵族按照品级肃列,殿内自然是站不下了,所以很多人只能在殿外站着。
接下来,就是设仪仗,太常寺开始演奏雅乐,王公大臣开始向皇帝贺岁,这些都是固定仪式,实在是繁琐的很,谁都不喜欢,可又谁都不得不做,好不容易挨到午时,这个仪式,总算结束了。
朱瞻壑只觉得高中政治书上说的好,对于传统文化,咱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种仪式,明显就是折磨人的糟粕!
然后就是接见外国使臣。
朝鲜、瓦剌三部、鞑靼、兀良哈、琉球、中山、山北、山南、暹罗、占城、爪哇西王、日本、剌泥等国,依次入场献礼朝贺。
最先出列的,是朝鲜李氏王朝。
朝鲜的李氏王朝,从太宗皇帝朱棣开始,向来与大明关系极为友好,在所有外邦之中,地位也是最高的,朝鲜国王李芳远仅仅是在永乐十四年,就四次遣使来大明朝拜,年号、官制,都等同于大明。
甚至在大明灭亡之后,这个国家死也不肯更改崇祯年号,因此遭到了皇太极的攻打,成了清朝的藩属国,但即便如此,朝鲜在特定场合,一样使用崇祯年号,会出现崇祯四十年、崇祯五十年这样的字眼,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世纪。
而大明灭亡之后,朝鲜国孝宗皇帝还曾尝试联系南方反清势力讨伐清朝,不得不说,朝鲜绝对是大明的铁杆粉丝,实力不是藩属国之中最强的,但地位高于其他藩属国,也是应有之义了。
而且这个王国国祚极为绵长,前后有五百余年,从十四世纪到二十世纪。
朝鲜遣来的正使名为李文,为朝鲜大儒,他的一举一动,都表现了对大明的绝对尊重,献上的宝物也是极为繁多,除了各种各样的死物之外,还有不少处子和火者(宦官)。
朱棣同样是不吝赏赐,何况内帑如今有源源不断的收入,除了给朝鲜国王的国书之外,各色珍宝,同样是数不胜数,其中还有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各种宝物,象牙、珍珠等,完全体现了大明的大方与豪奢。
朱瞻壑看着眼前的朝鲜使臣,这穿着打扮、这汉语水平,看着完完全全就不像个外国人。
有了朝鲜的抛砖引玉,整个现场氛围,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大多数国家都极为恭顺,但这样和谐的场面,却很快就被打破了。
脱欢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朝鲜排在他的前面,他忍了,因为朝鲜和大明的关系的确友好,地位高于其他藩属国。
但中山、山北、山南、暹罗、占城是什么东西,也配排在他的的前面?
这也就算了,他的那两位同为瓦剌一部的贤义王太平,安乐王把秃孛罗,凭什么排在他的前面进入殿中朝贺?
他们两人的部族,即便是加起来,也不一定比他脱欢的部族强大!凭什么他们能先自己进入殿中?
“俺乃顺宁王马哈木之子脱欢!俺的部落比太平和把秃孛罗的部落强,凭什么他们在俺前面?”脱欢的确是年轻气盛,觉得这是大明皇帝给自己下马威,当即就受不了了,直接出声质问。
负责接待他的鸿胪寺官员斜瞥了脱欢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使者莫非是顺宁王?”
脱欢冷冷说道:“正是本王!”
那位鸿胪寺官员冷声笑道:“哦?你不是说你是顺宁王马哈木之子脱欢?顺宁王是你爹,又不是你?莫非你冒充顺宁王?”
脱欢一时踯躅,这些大明人,耍嘴皮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直让人招架不住。
“我爹已经死了,我不就是新任顺宁王?”脱欢大声争辩。
那鸿胪寺官员丝毫不慌,继续说道:“提醒一下,王爵之人死为薨逝,不是什么死,你咋如此没文化?还有,顺宁王既然已经薨逝,其继承人应当上书吾皇,请求承袭王位,你承袭了吗?”
脱欢脸色胀红,他觉得自个儿已经算是草原里有文化的人了,可是在眼前这人面前,竟然一点好处都讨不到,实在是让他心中憋屈。
“此行正是要做此事!”脱欢卖力争辩,而且还拽了语句半文半白的话,好像这样能显得自己有文化一点。
那鸿胪寺官员冷笑一声,“那就还不是顺宁王了,既然不是?那凭什么在贤义王和安乐王前面?顺宁王怎么有你这种继承人?”
说罢,他自顾自摇了摇头,表现出为顺宁王不值的样子。
“对了,陛下有旨,脱欢来了,降格一等对待,所以将你列在最后,没问题吧?”
脱欢真要气死了,他双拳紧握,手上肌腱已经盘虬如龙,他看着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鸿胪寺官员,只要一拳,就一定能让这人脑袋开花。
可许久,他就有些颓然,在这暴起杀人,他脱欢多半也就交代在此处了,他还有王图霸业,万万冲动不得。
又过了许久,殿内终于传出了唱名,宣脱欢进殿。
那鸿胪寺官员笑着说道:“去吧,顺宁王之子。”
如果眼神能刀人,这鸿胪寺官员,怕是已经被脱欢杀了好几次。
脱欢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将眼前的人的脸庞深深镌刻到心里,等到以后他跃马扬蹄来到此处,一定要看看这人还敢不敢这么肆意羞辱他。
脱欢缓缓跨越阶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