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小山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喜欢独处和安静的人,或者说当时我的灵魂里,根本没有独处和安静这两个词。
逛酒吧和泡KTV是我们这帮地痞流氓的日常。我作为城南帮的大哥,如果每天不和一帮狐朋狗友喝场大酒,不带着小弟们去蹦个迪,那是非常有失自己的身份的事。
在迪厅里我一般不跳舞,不是我不会跳,而是我不喜欢跳。我喜欢的是在那个嘈杂的环境里,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角落,要上一杯啤酒慢慢的品味。看着那些浑身散发着汗臭与荷尔蒙的男男女女疯狂挥霍着自己的精力与体力。
一个身材苗条端庄文雅衣着朴素的女孩从我的身边走过,她这种打扮和这种气质的女孩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我不知道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触动了我,还是她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触动了我。我的心瞬间开始狂跳,额头上开始冒汗,内心的那种渴望仿佛要冲出我的身体。
我不自觉的的站起身跟着她走出了迪厅。在迪厅的门口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平静的望着我。我们就那样彼此对望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眼万年吧。
我们恋爱了。
她叫牛婷,在市里开了一间小小的静心茶庄,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喜欢上了喝茶。在她那间小小的茶庄里,她教我如何沏茶,如何品茶。在她的面前,我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不是我刻意要这样做,也不是她要求我这样做,而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个自我的自然流露。
当她怀孕了以后,我才知道她原来是城北大哥牛强的亲妹妹。那段时间我总是在外面和她哥哥的人打打杀杀,完事后带着伤或者带着血到她的茶庄里去喝茶。世间的事为何总是这样折磨人呢?
牛强放出话来,要在三天内要我的命。牛强当时的势力很大,我的城南帮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说要我的命,就一定能做到。
她的妹妹为这事彻底跟他闹翻了。牛强对他妹妹说: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即便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要杀了谢龙。
我不怕死,可我怕牛婷出事,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我们商量到半夜,打算第二天天一亮就逃走,离开这个生我们养我们的城市,去一个牛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顺顺利利的把孩子抚养长大。
打定了要逃的主意后,我对牛婷说回家收拾点东西。她拉住我的手说一定要小心,或许他哥哥的人现在就埋伏在我家里,东西不拿也没有关系。我对她说我会小心的,天亮前一定会来接她。
我知道,即便是我逃了,牛强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更何况我还是和她妹妹一起逃的。他一定会派人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那晚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我的一个兄弟的家里,从他那里取走了我藏的双管猎枪。逃一定是要逃的,可逃之前我一定要先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我宁愿叫警察追我,也不能叫牛强的人追我。
牛强总是在一家叫做“天堂”的夜总会里过夜,那里是他的大本营和巢穴。下半夜喝酒和跳舞的人已经很少,门童和大部分服务生也都找地方打盹去了。
我拿着枪进了天堂夜总会以后,在走廊里遇到一个端着酒的服务生,用枪指着他叫他带我去了牛强的卧室。非常幸运的是,牛强睡觉的时候竟然不从里面把门插上。
进了卧室后,我关上门打开灯,牛强被我惊醒。当他看清是我和我手中的枪时,反而冷静下来。他对我说:
“你走吧,我不再杀你。”
“我要和你妹妹一起走。”我用枪对准了他的头。
牛强瞪了我一眼,看了看我黑洞洞的枪口,叹了口气说:
“她不听我的话,就随她去吧。”
“我不放心就这样走了。”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牛强冷笑一声说:
“怕我追杀你,就把我妹妹留下,你一个人滚蛋。”
“不行,我一定要带她走。”我坚持着。
牛强把双手一摊说道:
“那好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要是不敢开枪,就赶紧扔下枪一个人滚蛋,别在这里耽误我睡觉。”
我当时也冷笑一声说道:
“我不想让你妹妹嫁给一个杀人犯。”
他听了我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你又没本事,又没胆量,我妹妹怎么能看上你呢。”
我不再跟他废话,将枪口调低对准了他的膝盖扣动了扳机。牛强大叫一声躺倒在床上。我没有任何的迟疑,接着将枪口又对准了他的另一只膝盖,扣动了扳机。牛强再次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枪打牛强的事我开始没敢跟牛婷说。等我们到了南方,安顿下来,生完孩子两年后,我才对牛婷说了那晚我做的事。
她还是那样平静的看着我,很久很久。三天以后她问我:
“他还好吗?”
“听说命保住了,只是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我低着头回答。
“走,收拾东西,我们回家。”牛婷依然一脸平静的望着我说。
“可是!如果回去我会被抓进去判刑的。”我这是第一次和她有了意见上的分歧。
“你既然做了,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可是负责就要我回去蹲上几年大牢吗?”
“我和孩子会等你的。”
我们之间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到此就结束了。三天后,我和牛婷抱着孩子踏上了归程。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矛盾的。当初那件案子在贵安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演绎出十几个版本的黑帮火拼大戏。用警察的话来讲就是社会影响很坏。我知道即便是我回去自首,等待我的至少也是八到十年的刑期。
可如果我不回去,我失去的将有可能是我生命的全部。这其实是个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的去克服自己内心对监狱和失去自由的恐惧。
看着我身边抱着孩子靠窗而坐的牛婷,她那一脸的平静和淡定,还有她怀抱里正在酣睡的孩子那可爱的脸蛋,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八年,很长。八年,又很短。比起我和她之间的承诺,这些又都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