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节 悲夫
听得来人这么说,李彬也是呆愣当场,半响才喃喃说道:“陈将军杀那队劫匪的时候对方可曾说话表明身份?”来人一时也低下了头囫囵的回道:“似乎是说了,可左参将说他们假冒镇守府亲兵罪加一等,更该杀!”
李彬闻言一时脸色剧变,颓然坐倒。年幼的马思明哪里会明白这些事,不解的看着李彬问道:“你们说的是差点把黎利歼灭在龙王山里的陈智将军么?他可是黎利的克星啊,怎么会被抓起来的?”
李彬看看这个懂事的孩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只能苦笑着说道:“这事本候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吧,本候先出去一趟,定会救出陈将军的。”李彬说着便起身随着来人向外走去。
匆匆赶到镇守府,老侯爷也顾不得身份,直接上前说道:“本侯要见马公公,快快前面带路。”镇守府的门禁却为难的说道:“李侯爷来晚了,马公公刚刚出去。”李彬一听就火了:“马公公出去了?去哪里了?”
门禁吓得连忙跪下道:“李侯爷息怒,马公公要去哪里如何会告诉小的们啊?”李彬知道急也不行,只能耐下性子道:“好,那本候再问你们,我那左参将陈智被关在哪里?”门禁们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李彬一看再也压不住火的怒喝道:“陈将军到底在哪里?快说!否则本侯现在就宰了你们!”门禁一时吓的不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老侯爷李彬在镇守府这么发怒的,以李彬的地位和资历,杀他们两个门禁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门禁只能带着哭腔说道:“李侯爷饶命啊,适才正是马公公将陈将军带走了。”李彬一听更是大急:“什么?马琪将他带去哪里了?快说!”门禁一听李彬都直呼马琪名讳了,也知道李彬是真的发怒了,立刻惶急的拜伏于地道:“这个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就算侯爷杀了小的们也是没用的。”
李彬当然明白马琪要将陈智带去哪里肯定是不会和两个小小的门禁说的,可如果马琪行使先斩后奏之权将陈智杀了那可就一切都完了啊!如今交趾的平叛在山地丛林战专家陈智的带领下才稍有起色,马琪这不是要自毁长城自断利器么?
李彬急的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陈智的属下也焦急的说道:“侯爷快想想办法啊,否则左参将就可能遭了马琪毒手了。”李彬怒吼道:“本候当然知道,可这死太监去了哪里谁能知道?本候又该去哪里救陈将军?!”
陈智的属下想了想,忽然说道:“我知道了,马琪一定是将陈将军带去他斩杀劫匪的地方了!”李彬一听也觉得有理,立刻转身上马道:“好,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好,带路!”一行人立刻策马疾驰而去。
在陈智属下的带领下,李彬一行疾驰了一个时辰赶往陈智击杀镇守府亲兵假扮劫匪的地方,远远的,李彬就看见了马琪的仪仗,一时大喜道:“果然在这里,快走!”李彬说着便又猛抽了几鞭子加速飞驰而去。
可就在一行人即将赶到之时,就见陈智被绑在行刑柱上,镇守府的刽子手正手举钢刀准备落下,李彬立刻远远的大喝一声:“刀下留人!”可马琪也爆喝一声:“还不行刑!”于是,就在李彬飞马赶到之时,本该成为一代名将的陈智就人头落地了。
李彬一时目眦欲裂,大喊了一声:“陈将军啊!”便甩鞍下马上前抱起了陈智的人头放声大哭起来。李彬的亲卫和陈智的属下也是愤怒不已,纷纷拔出钢刀围在李彬周围严阵以待,直到李彬老泪纵横的抱着陈智的人头站起身狠狠盯着马琪。
马琪一时被盯得有些后背发凉,这才明白这是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李彬等人对自己产生了浓重的杀意,马琪心虚的起身向后躲着,然后虚张声势的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本镇守使对三品以下武职,五品以下文职有先斩后奏之权,这左参将陈智不过从三品武职,他擅杀我镇守府外出征税的一百多亲兵已是犯下谋逆大罪,本镇守使没有株连他的家人只是将其本人斩首已是莫大的宽怀,你们还要怎样?”
李彬眼睛通红的看着马琪冷冷说道:“好你个马琪,你的镇守府亲兵穿着劫匪的服饰,陈将军哪里能分辨?如何就犯了谋逆大罪?本候倒是要问问你,你的镇守府亲兵外出征税为何不穿军服却要穿着劫匪的服色?!”
马琪一时语塞,却依然强硬的喊道:“镇守府的亲兵使征税归来途中为了不骚扰百姓才换上了便服,更何况他们已经对陈智表明了身份,可陈智却依然将他们全部击杀,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李彬也懒得再跟马琪废话,嘿嘿冷笑着说道:“好好好,好你个马琪,你可知道交趾的平叛因为陈将军的到来才刚刚有了起色,你可知道各地的叛军都视陈将军为克星?你可知道你亲手毁了这大好的局面!”
马琪嘿嘿冷笑道:“笑话,难道少了一个陈智你丰城候就不能平叛了么?”李彬怒喝道:“住口!你说的倒轻巧,杀一个陈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寒了交趾镇守军将士们的军心,意味着毁了交趾镇守军将士们平叛立功的希望,一支没有了军心和希望的军队,你叫本候还怎么带着他们去打胜仗?!”
马琪强自镇定的嘿嘿冷笑道:“借口,这就是你丰城侯李彬无能的借口,我要向陛下上书参劾你!”李彬一手提着陈智的人头,一手拔出钢刀指向马琪道:“不用你参劾,本候今天就宰了你替陈将军报仇,然后再以死向陛下谢罪!”
听得李彬这么说,马琪心下大惊,他自是知道李彬一旦起了杀心有多可怕,马琪立刻大吼道:“李彬反了,快拦住他!!!”马琪说着就向后跑去,老侯爷李彬大喝一声道:“本侯只杀这死太监,余者不问,不想死的就给老子让开!”
李彬虽然只带来十多人,可马琪的一百亲兵却真的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李彬手持钢刀大步向马琪追去,马琪一看自己的亲兵不敢阻截李彬,也只是能发疯似的逃跑,可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太监如何能跑得太远的,很快就气喘吁吁的跑不动了。
马琪跌坐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李彬不停的嘶吼道:“李彬,你敢杀镇守太监就是谋反作乱,是要株连三族的,你可要想清楚,可不是你一死就能顶罪的!你可不能胡来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李彬哪里还听得见马琪的嘶吼,双目赤红的就准备上前结果了这个恶贯满盈作恶多端的死太监,可就在此时,十几匹快马赶到了,交趾布政使黄福带着随从策马赶到马琪身边跳下马拦在马琪身边大声说道:“李侯爷使不得啊,你杀一个马琪事小,一生英名尽毁反倒落下谋反的罪名牵连全族甚是不值啊!”
见是布政使黄福拦路,李彬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才清醒了一些,可仍然是怒不可遏的吼道:“可这死太监杀了陈智将军,毁了我大明的利器,也毁了我镇守军的军心啊,今日我若不杀了他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以后还如何带兵作战?”
黄福沉痛的说道:“我也知道陈将军死的冤枉,我也知道李侯爷心中的伤痛,可事已至此,你再杀一个马琪又能如何?只会连侯爷你也搭进去,那交趾的平叛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还望侯爷三思啊!”
李彬傲然冷笑道:“等我杀了这死太监,自杀谢罪前自会上书给陛下请求调英国公张辅前来平叛,想来陛下是会同意的!只要杀了这死太监又有英国公在,交趾的平叛就还有希望,黄大人请让开吧!”
黄福悲痛的说道:“李侯爷错了,英国公来不了交趾了。”李彬闻言一怔道:“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英国公怎么了?如何会来不了交趾?”黄福摇头叹息道:“刚刚收到的朝廷邸报,鞑靼阿鲁台在过年期间劫掠我大明边境,陛下遣使诘问,可阿鲁台却将使者赶出了大帐并扬言要和大明再决高下,陛下已经急调英国公驻守大同去了。”
李彬闻言“啊!”了一声便愣怔当场,口中喃喃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黄福一看李彬松动了,连忙再度开口说道:“李侯爷想想看,英国公来不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交趾平叛的重任?陈将军已经不幸遇难,李侯爷就不能再自毁长城了啊!”
李彬已经是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可黄福说的对,眼下已经不是杀一个死太监再自杀的问题,而是他这么一杀,整个交趾就全乱了,那他就真的要辜负陛下的重托成了罪人,而且还是一世英名尽毁晚节不保的罪人。
黄福看看差不多了,再度劝道:“侯爷收刀吧,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彬看看瑟缩在黄福身后的马琪,再度呵斥道:“不行,陈将军不能就这么白白冤死,马琪必须给陈将军一个交代!否则就算本候答应,这几万交趾镇守军也不答应!”
黄福眉头也皱了起来,毕竟李彬说的也是事实,如果此事就这么作罢了,那交趾镇守军很可能就要哗变了,届时如果镇守军群起前往镇守太监府套说法而演变成兵变大乱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
黄福只能开口问道:“那李侯爷想要马琪给你们什么样的交代?”李彬冷笑一声道:“当然是还陈将军清白,为陈将军正名,再风光厚葬陈将军,最重要的就是要这死太监马琪给陈将军披麻戴孝的送葬!”
马琪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干了,尖利的叫道:“这怎么可能,咱家可是陛下的近臣,是代表陛下镇守交趾的钦差,你要咱家披麻戴孝,不就等于是要陛下披麻戴孝么?咱家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李彬一听这话就嘿嘿冷笑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到九泉之下去给陈将军赔罪吧。”眼看着李彬再度提刀走来,黄福也没有主意,马琪一看李彬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了,面临生死关头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只听的马琪高声叫道:“好好好,我都照做行了吧?咱家也记起来了,陛下也曾给战死的将士披麻戴孝送葬过,咱家这么做也没有辱没陛下。”听得马琪这么说,不管是黄福还是李彬其实也都松了一口气。
作为交趾布政使的黄福当然是不愿意亲眼见到钦命的镇守总兵杀了钦命的镇守太监的,若是在他的眼前发生这样的事,那他这布政使也就做到头了,更何况接下来的交趾大乱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而李彬在听了黄福说完当前的局势后也知道这死太监马琪是杀不得的了,可他又不能不给麾下的镇守军一个交代,否则这兵就真的没法带了,所以他也只能赌这死太监马琪对贪生怕死的,还好,他赌对了。
就这样,专为交趾平叛而来的陈智将军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虽然最后上报了一个力战而死,追授了封号爵位,可这一切对于交趾的平叛已经无济于事了,没有陈智这个克星,不管是黎利还是范玉、潘僚又都可以再度猖狂了。
人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常常是阴差阳错的就演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李彬所担心的也没有错,就算给陈智洗刷了冤屈,就算让死太监马琪披麻戴孝,可军心却依然丧失了,交趾镇守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战斗力!
交趾的未来,堪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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