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节 户部官员不好当啊
又是半个月后,首批官办官运转民办民运的北上物资就顺利到了达北平城。不管是什么事,但凡是首次亮相总是会特别引人注目的,更何况是这样涉及大半个大明江湖的事:因为其中有漕帮的运输队,天机阁和漕帮造的船,天机阁造的器械,苏州王家采办的粮食,焱教采办的药材,苏州王家和焱教采办的绸缎帷幔布匹,天狼帮采办的茶叶,还有其他帮会和商会采办的用于修建充盈皇城和京城的物资。
当浩浩荡荡的漕帮运输船队顺着大运河抵达北平城码头的时候,北平这个曾经的元朝大都,未来的大明新京师的百姓们自然是喜出望外,都纷纷的赶来看热闹了。新的大明皇城即将完工,老皇帝亲自为自己督造的陵寝长陵也已经建成了大半,还有那气势恢弘的大明新京城的高大城墙,都在预示着北平城即将成为新的大明京师,即将生活在天子脚下皇城之畔的百姓们如何能不兴奋异常。
漕帮运输队的船只一艘艘的进入码头,然后就是码头工人熟练的卸载货物,再由户部的官员们亲自带领书吏和差役们清点查验货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所有帮会、商会的相关人等此刻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这第一趟北上的差使出了什么纰漏。而在围观人群里,自然也是各方的人都隐藏着等着看接下来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所有人都知道,钦差和厂卫探查得到的两份密报已经呈送给老皇帝,而王家四老爷也将见过宫里来刘怀礼的事告诉了家主,通过刘怀礼的反应,整个王家上下都觉得这一次他们肯定是赢定了,所有苏州王家的人都已经做好了事后江湖同道会联结报复他们王家的准备,而他们王家也有足够的自信应付,因为他们可是堂堂的大明首富!
何谓富可敌国?当年的沈家就做到了,沈万三仅仅拿出了十分之一的家财就替朱元璋建了半个南京城。而以如今苏州王家的财力,建半个北京城也是问题不大的,放眼大明天下,就算把如今再度崛起的漕帮沈家和燕云商会的财力加在一起,也还是比不上苏州王家的。
这就是为何太祖皇帝朱元璋这么蔑视商人,又给商人们定下了七不准的严苛规矩,让商人连穿丝绸锦缎的资格都没有,再有钱也只能穿布衣。要知道就算是农民都是可以穿紬纱的,可只要这户农民家里有一人从商,那就又只能全家都穿布衣了。
可当今皇帝陛下却偏偏在登基后迎娶了一位商人之女,谁都明白这看中的自然就是苏州王家这大明首富的实力,可这王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沈万三出资建南京城却反而引来杀身之祸的前车之鉴,却再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炫富。
所以,不管是皇帝陛下北征漠北也好,还是新建北京城和长陵也罢,苏州王家都没敢太积极的捐资助力,都只是象征性的出了点钱货物资,反而是让外围的商会买卖材料,毕竟这样的大生意,王家也舍不得放弃不做便宜了别人。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的沈万三再太祖皇帝面前炫富是错了,而如今苏州王家再当今皇帝陛下面前的谨小慎微,也同样还是错了!
当码头上的户部官员开始四处招呼人手过来,不一会就相继出现各种异状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当看清正在查验的货物时,王家人的目光瞬间就凝住了,因为此时正在查验的,却偏偏是王家负责采办的粮食一项,难道是查验粮食时出了什么问题?这怎么可能?这次他们送的可都是完全符合验收规格的粮食啊!
随着户部官员的的呼喝声不停响起,大批的官差开始围拢过来,三十六艘装着越冬粮食的货船都被官差占据,所有货船上随行的人,不管是王家送货的人还是漕帮跟船的人都被驱赶至岸上聚拢到了一起被官差看押着不得走动,而几个户部官员则带着官差们一艘船一艘船的仔细查验着。
岸上的围观百姓不一会儿就从窃窃私语变成了议论纷纷,那船上飘扬的王家商会的旗号谁都认识,苏州王家在后宫有个贵妃娘娘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在大明社会地位不高的商人成了皇亲国戚,这本就是个让万众瞩目的事情,如今一看是皇亲国戚负责的货物出了问题,谁又不是既兴奋又紧张?
此刻或许只有王家的人胆战心惊,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说这次都是按着最好的成色给的货么?可怎么焱教的药材过了,天狼帮的茶叶过了,偏偏最后到王家商会的粮食却出问题了?这太匪夷所思了吧?难道是四老爷搞错了?况且眼下皇帝陛下可就在城里,一旦出了什么事可是连去南京找贵妃娘娘求助都来不及啊!
就在所有人的围观注视中,户部主事官员已经全部查验完毕,然后下令将所有船只封仓,已经卸货的其他物资也封存后派人看守。又紧急调来军队把守,所有人不得靠近,然后几位户部官员就匆匆进城去了。一看这如临大敌的阵势,所有人就都明白这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出大事了!
随着户部官员的离去,人群中各方势力的人也相继散去,他们的穿着服色与围观百姓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来去,可随着户部官员和这些人的离去,大明永乐年间一出最离奇的闹剧也徐徐拉开了大幕,而导出这出大戏的老皇帝,正在未来新京师的新建皇宫里等着这一切的发生。
半个时辰之后,养心殿书房中,门禁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启奏陛下,户部负责查验北上货物的几位大人正在殿外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求见!”老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没好气的呵斥道:“慌什么,不就是货物查验之事么,这能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叫他们先在殿外候着,什么时候静下心来不慌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门禁太监一看老皇帝发火了,吓得连忙躬身唯唯领命而退,然后到殿外用同样的语气将皇帝陛下的口谕传给了几位户部官员,本来就心慌意乱的几位户部官员跪着听完之后更加的慌神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却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惧不安,或许,这一次他们的祸事也到了。
老皇帝依然自顾自的翻阅着内阁审阅标注后呈上的奏疏,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老皇帝自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并不着急,他可不想听到这群户部官员火急火燎的聒噪,他希望的是这些官员们先静下心来想明白该自己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老皇帝年纪也大了,也就越来越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殿外跪着的户部官员们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刚刚遇上这样的事,他们还正兀自心惊胆颤希望来找陛下定夺呢,可居然却吃了闭门羹,还让他们先在门外静下心再说,这可是生平头一次啊!可这么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啊,怎么才算是不慌了?这也没个定数说法不是?
终于,一个户部主事问身旁的户部郎中道:“张大人,陛下这是何意?这里您的官职最高,可得给大伙拿个主意啊?”其他户部官员连忙小声附和,张郎中忿忿的说道:“早知道就先向当值的各位大人去禀报了,都是你们着急忙慌的说这是天大的事必须立刻上报陛下,现在好了吧?”
另一个主事小声说道:“张大人息怒,上报了其他大人,还是要把我们带来一起禀报,何必多此一举?我看还是想想陛下究竟是何意吧?”张郎中毕竟是老官油子了,想了想说道:“嗯,此事颇为蹊跷,陛下知道我们户部官员忽然前来肯定是和北上货物有关的,可陛下却让我们想好了再进去,你们说是为何?”
一个户部员外郎轻声说道:“难道陛下早就知道会出事?”张郎中立刻低声呵斥道:“休得胡说,陛下怎么会预先知道的。”另一个主事也连忙说道:“那是不是因为是涉及到王贵妃的后家,陛下不想听到我们妄下结论?”张郎中点点头:“应该是这个理,可若是像以往一样只是品质差些也就罢了,可这一次。。。。。。”
张郎中没有说下去,其他人也相继陷入了沉默,不一会儿,随侍老皇帝身侧的大太监海寿走了出来,张郎中连忙行礼道:“寿公公万安,陛下可是有什么话传给下官的??”海寿揶揄的笑笑道:“咱家是去替陛下取个要紧的东西,又不是来给你们传话的。”
张郎中哪里肯放过问话的机会,连忙再度问道:“那还请寿公公开恩告知,陛下叫下官们在此静心,到底是何用意?”海寿嘿嘿冷笑道:“陛下什么用意咱家哪里会知道?可你们不过就是遇到点查验货物的小事就着急忙慌的说什么十万火急,这不是给陛下添堵么?”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般的“喔”了一声,张郎中连忙致谢道:“多谢寿公公,下官们知道错了。”海寿轻哼一声道:“知道错了就好,屁大点事,稳着点,该对陛下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像失了魂似的,想好了就再通禀一声进去吧,在这里跪着也不嫌丢人。”海寿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终于,两刻之后,门禁太监才再次来报:“启奏陛下,户部官员们说他们已经不再慌张,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老皇帝这才笑笑道:“好,那就让他们进来吧。”门禁太监转身出去传唤,不一会,五个五六品职级的户部官员便匆匆走进书房一起跪下叩见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也没有让他们平身,而是悠悠说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说吧。”张郎中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的回道:“臣户部郎中张方今日率户部官员和差役前去查验首批官办转民办的北上物资,却在查验到粮食一项时,发现这批粮食除了顶上的一层是好的,底下的却全是发黄甚至霉变的粮食,臣等不敢擅作主张,这才前来请陛下定夺。”
皇帝听罢只是微微点点头道:“嗯,你们可查验清楚了,是只有一舱如此,还是全都如此?”张郎中连忙回道:“臣等也是怕这是某一舱漏水受潮所致,所以又查验了全部三十六船粮食,结果全都一样,臣等也觉得事情颇为蹊跷,所以已经将北上货物全部压下,随船人等也全部羁押。”
这是户部官员们在听了海寿的话之后讨论出来的上奏内容,只说事情,不谈其他,也绝不发表意见看法,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就更是不加评判,也绝口不提什么漕帮和苏州王家之类的,他们想来想去,或许这便是皇帝陛下要的静心后再报的内容吧。
果然,皇帝陛下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此事确实有些怪,这可是在装船时就查验过的,此事究竟是入仓时就出的问题还是于路途之上出的问题,必须搞清楚,你们户部加派人手将此次北上的货物再仔细查验一遍详细记录在案,其他的事,朕自会派锦衣卫去查的。”
户部官员见老皇帝这次居然如此平和的没有发火,也齐齐松了一口气,可将所有货物再次查验一遍的皇命又是什么用意?张郎中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只能叩拜领旨之后带着户部官员匆匆离去,
此时,海寿才亲自带着一个人来了,而这人就是久违了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金发碧眼的色目人——赛哈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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