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节 堂审
告别青狼张鼎之后,卢方心中也有数了,回到应天府衙之后,便将探听到的消息捡着不重要的向应天府尹上报了一些,当年,重要的他也还是说了一条:此事或许全是东宫太子府在操纵,而且其目的就在于让王家失去争夺北方官粮漕运的资格,帮张贵妃压制王贵妃。
次日,应天府衙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扬下,很多好事者都想来看看这桩离奇的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看看各方势力到底会在这案件里如何表现,当然,这些围观者哪个不是巴望着事情越大越好,这样他们才有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时辰一到,随着差役们的一声“威武·······”,应天府尹上得堂来端坐于堂上,应天府总捕卢方和当值的两个班头自是带着属下差役们早就候在一旁。应天府尹环视一圈后才一拍惊堂木道:“堂外众人噤声,差役们听了,若有再犯禁出声者,一律给本官打将出去!”卢方立刻带领众衙役大声应诺道:“是!”
堂外众人立刻就停止了窃窃私语,堂上这才觉得安静了下来。应天府尹也改换口气悠悠说道:“有请姚公子上堂佐证。”不一会,就见姚继一脸无奈和疲惫的走上堂来躬身施礼道:“晚生姚继见过府尹大人。”应天府尹也欠身道:“姚公子见谅,只因此案的关键就在于王家所购的两幅经文是否出于姚公子之手,所以只得先请姚公子上堂佐证,只有姚公子当众给出了定论,这案子才能审下去。”
姚继躬身道:“晚生明白,有什么要问的,还请府尹大人发问吧。”应天府尹点点头招呼道:“来人,将王家所购的两幅经文交予姚公子验看。”立刻便有差役将两副王贵妃差人送来的经文在姚继面前展开,姚继也凑上前仔细的观看起来。
堂上和堂外的众人都屏息凝神的静候着结果,因为姚继的定论实在太重要了,如果这是出自他的手笔,那这案子就只是盗窃销赃案,王家虽然面子上难看,但起码还过得去,可若不是出自姚继之手,那可就是仿冒作假案,王家的面子可就全砸了,而据说敢将这仿冒之物卖给王家让王贵妃都在后宫丢了大面子的漕帮也势必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事情可就真的热闹了。
终于,观看片刻之后,姚继还是轻叹一声,向应天府尹躬身回道:“回府尹大人的话,这两幅小楷经文并非晚出自晚生之手,虽然模仿之人已经有了九成以上的相像,可一则晚生自今年除夕之前就只落款别号离系,而不再落款姚继,二则在其中几个字上,晚生有些小个性的故意错笔,外人并不知道。”
此话一出,立时就是一片哗然,既然姚继给出了这样的定论,那这事情就必然会向着最复杂的情况演变了。而此时在堂内等候的王家众人更是恨得脸色铁青,这一下,苏州王家近百年的招牌和面子可就都没了,若是这案子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那他王家可是不答应的。
而另一边漕帮的代表萧云也在闭目养神的等着即将到来的传唤,做了这么许久的普通护卫,这一次,或许就是他在漕帮翻身的机会了,虽然他对于漕帮的感觉也并不比天机阁好多少,可他萧云毕竟得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重新立足啊,更何况,要为他的父亲报仇,也必须得手上有足够的力量才行。
见姚继已经做完了证,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应天府尹点点头道:“多谢姚公子前来佐证,现在此案已经有了定论和方向,姚公子就请先行回府吧,若有需要,本官自会差人登门相请。”姚继略显无奈和疲惫的笑笑,冲应天府尹失礼后转身而去,他本不想卷入纷争,可奈何纷争就是偏偏找上了他,从此以后,他哪里还能清净度日啊!
待得姚继离开了大堂,应天府尹才又出言唤道:“传原告苏州王家相关涉事之人上堂。”片刻之后,王家的相关涉事人员五人便被一起领到了堂上,商人地位低下,可不能向姚继那样站着说话,上得堂来也只能跪下施礼拜见,若是别人,肯定就是一直跪着回话了,可毕竟是王贵妃的娘家之人,应天府尹也格外开恩的说道:“都起来回话吧。”
五人称谢起身后,应天府尹便出言问道:“诸位,现在姚公子已经证实,你们王家先前所购得的这两幅落款署名姚继的手抄经文确系仿冒之作,那你们中是谁购得了这两幅假经文,整个事情的经过如何,还请一一对本官详述,也好让本官知晓案件的详情。”
五人相识一眼后,由其中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躬身回道:“回府尹大人的话,事情的起因是我们王家的老夫人潜心礼佛,一心想求得当世高僧道衍禅师的墨宝,而后听说道衍禅师早已封笔,都是由姚公子代笔后,便又想求得姚公子的手抄经文,于是我们王家便放出了风声希望能求得姚公子墨宝。”
应天府尹接口问道:“哦?那本官就有疑问了,既是你们王家想求得姚公子墨宝,那便派人登门求取便是,为何要舍近求远的放出风声求购呢?”那人连忙回道:“大人容秉,我们自是派人去过的,可道衍禅师闭门谢客,连朝廷官员都不见,更不可能见我们,而姚公子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道衍禅师,自然也是见不到的。”
应天府尹这才点点头道:“这道也是实情,那你继续说。”那人接着回道:“王家放出风去之后,便有两个漕帮弟子登门说能帮忙办到,就是小人亲自接待的,小人原想着以漕帮信誉至上的金字招牌,断不会信口雌黄的哄骗江湖同道,便先预付了十两金的定钱,原本也就是想着试试看吧,可谁知就在三日后,那两个漕帮弟子便真的带回了两幅姚公子的手抄经文,并且要价一百两金,小人也找人请示后,便去账房支取了剩下的九十两当场付清,小人所说的这些事完全属实,我身边这几位同僚可以作证。”
那人说完,身边的四人便连连点头称是。应天府尹心中也是苦笑不已,这些事他自然是早就问清楚了的,可过堂的规矩又必须再问一次,可这案子,还真没有办法像其他案子一样旁征博引旁敲侧击的讯问,只能点到即止,所以应天府尹也只能接着喝道:“带被告漕帮代表上堂。”
不一会,只见年轻的萧云身着一身青衣一脸气定神闲的上得堂来下拜道:“小人漕帮代表萧云见过府尹大人。”萧云虽然离开了青衣社,可他却始终坚持身着一身青衣,哪怕是在做漕帮普通护卫时也是一样,好在帮主沈武侯不计较,而下面自然也是没有人敢得罪他的,于是便也没有人管他这个另类了。
面对被告,应天府尹也是公事公办的一拍惊堂木道:“适才苏州王家之人所言,堂下漕帮代表可都听清楚了?”萧云俯身回道:“回府尹大人的话,小人都听清楚了。”应天府尹明知道结果可还是要问:“那王家之人所说是否属实?你可有何异议?”
萧云立刻叫屈道:“府尹大人明鉴啊,他们王家放出风声来求购是不假,可我漕帮从未说过能帮忙搞到,更没有派人去王家交易过,府尹大人想必也听说过,我漕帮和苏州王家可是一直有嫌隙的,如何会为了区区百两金之数就去替王家跑腿的?”
萧云话音刚落,王家的那人就厉声呵斥道:“胡说,你们漕帮来人自称是南京分舵外门弟子,还出示了漕帮信物,我也曾质疑漕帮为何会接王家的生意,可那两人却说漕帮从来在商言商,哪里有生意都做,才不会挑客人是谁,怎么,如今证实东西是假的,你们漕帮就要耍赖不成?”
应天府尹一看王家的人已经发难了,也落得看萧云怎么应对,便也没有出言喝止,而萧云则依然拜伏于地回道:“你们口中的那两人既然连姚公子的手抄经文卷轴都能模仿,想必要仿造我漕帮信物也不是难事,你们怎么就轻信了呢?这么重要的事好歹也该派个人到漕帮分舵打听清楚才是啊?”
萧云说的有理有据,王家那人一时语塞,只能再度向应天府尹求助道:“府尹大人明鉴,他漕帮可是雄霸南方的江湖大帮,哪个毛贼敢仿造漕帮的信物行骗?那不是等同于自寻死路么?这人敢这么信誓旦旦的矢口否认,不过就是因为他漕帮有海运通道,已经把那两人送到南洋去了,自信已经是死无对证!”
一旁一直冷眼静听的卢方闻言也是一惊,他还真没想到,原来王家也已经知道漕帮把那两个外门弟子送到南洋的旧港地区去了,那可就要看萧云如何应对了?却见萧云嘿嘿一笑道:“这位老兄说的真是可笑,你可知安排两个人就此在大明消失又要安顿到南洋去这一趟下来得花费多少?你觉得我们漕帮为了赚你那区区百金之数需要费这么大的周折?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此话一出,所有围观之人也觉得有理,毕竟漕帮财雄势大,真没有必要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就自然的认为事情的真相或许就是王家自己蠢得被小毛贼给骗了,却又心中不忿要找漕帮的麻烦,那这可就有些输人又输阵,丢人丢到家了。
看围观之人又在议论纷纷,应天府尹只能再次拍响惊堂木呵斥道:“堂外肃静,莫非忘了本官先前的告诫了么?”卢方闻言立刻将水火棍一举,堂外登时就鸦雀无声,谁都不想真的被差役打出去啊。应天府尹这才再度问道:“王家之人,适才漕帮代表所说也的确有理,不知你们可还有什么切实证据?若是没有,本官也无法判定漕帮之人真的参与了此事啊。”
王家那人立刻狠狠说道:“府尹大人明鉴,我们早就知道漕帮会抵赖,所以这两日已经私下派出人手找到了与那两个漕帮弟子熟识之人,这人可也是漕帮的外门弟子,还请府尹大人准许此人上堂佐证。”所有人闻言立时又哗然了,居然有漕帮弟子来作证?那这事还真是蹊跷了。
应天府尹也有些惊愕的转头看看卢方,在卢方昨晚的汇报里可没有这一条啊,见卢方没有波动的轻轻点点头,应天府尹才一拍惊堂木道:“带证人上堂。”不一会儿,就见府衙门外有两个王家的护卫武师保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分开围观众人之后将此人带到堂前,两个护卫武师才又退到堂外围观众人处。
应天府尹再度一拍惊堂木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这人连忙上前拜倒回道:“小人名叫周三,乃是漕帮南京分舵的外门弟子。”应天府尹微微皱眉道:“漕帮代表,你可认识这位外门弟子?”萧云回头看了看回道:“回府尹大人的话,小人认识,此人的确是漕帮南京分舵的外门弟子没错。”
一听萧云居然承认了,不但围观之人轰然一声,就连应天府尹都有些诧异,余光看卢方面上丝毫没有波澜,也只能接着问道:“好,既已证实身份,那证人且说说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内情?”
这人惶恐的答道:“回大人的话,那两个去王家堂口交易手抄经文之人的确是漕帮南京分舵的外门弟子,也是小人同僚,平时也与小人关系交好,小人先前也听他们说起过,他们二人去王家交易姚公子手抄经文一事都是上面安排的。”
证人证言刚说完,围观众人便又再度哗然了,也顾不得什么噤声的禁令,又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应天府尹不得不再次连拍惊堂木呵斥道:“肃静、肃静,差役们何在?”这回卢方也不再客气,回了一声:“在!”便将手一挥,两个班头立刻带人手持水火棍立于围观众人身前。
刚才还口中不停的人立刻便闭了嘴纷纷往后缩,应天府尹也再度声明道:“本官再下一次噤声令,差役们听了,若再有出声喧哗者,直接棍棒伺候,打出堂去!”差役们一个个叉腰持棍而立,齐声回道:“遵令!”这一下,可再不会有人敢犯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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