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节 天意如何
听得太子这么说,汉王的眼神也变得疑惑了,心中也开始有些恍惚起来。汉王自然是明白的,他既是生在皇家,就该有不同于平常人的思考和处世方法,他年少时也就是仗着自己的皇家身份才敢肆意的胡作非为。
可自从领军作战之后,汉王的思想就一天天的在改变,一开始他爱护士兵或许还有一点笼络人心的意思,可后来,当看到身边亲近的将士负伤甚至战死之后,他内心中本就具备的悲悯便再也止不住了,后面所表现出的爱兵如兄弟,可的确是半点虚假都没有的。
人都不是傻子,上司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时间久了自然是能真切的感觉出来的,所以,四年的行军作战,将士们也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位小王爷发自内心的情义,更何况每次作战汉王都是冲在最前面,而领功劳那赏赐的时候都是在最后,所以他的队伍才能令行禁止,才能成为一支战斗力惊人的队伍,才能成为经常创作奇迹的奇兵。
再后来,从北疆归来之后,不能再领军作战了,幽禁封地期间,百般无聊之下,他确实是走遍了封地里每一个角落,感受了百姓的生活,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他们或许会贪点小利,或许会有自己的小算盘,耍点小聪明,可若是没有这些百姓,那他自己守着一片荒地一座空城,其实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汉王开始逐渐将对属下将士的关怀转移到了封地百姓身上,在其他许多王爷——比如谷王、齐王、岷王、赵王之类的人在自己封地横征暴敛作威作福的时候,这位战功卓著的汉王殿下却反而让利于民,不但主动减少封地的王府开销,还带着自己的护卫们去修河堤,这让百姓都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眼前这位深谙权利之道的太子大哥,汉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太子殿下,你虽然从未有过封地,但这应天府南京城里的便你的臣民百姓啊,你真的要让你的子民无辜受难?”太子摇头苦笑道:“我也不忍心啊,可这明显是父皇的意思,否则,怎么整治齐王和怀恩王这些人,难道还是像谷王那样囚禁在府中?”
汉王狠狠说道:“这次可不一样了,大不了抓到贼人之后,我亲自去杀了这帮该死的家伙,连那谷王也一起杀了便是,让世人都骂我好了!”太子再度摇摇头道:“二弟!你是父皇的亲儿子,你杀的,还不是就是和父皇杀的一样么?你可切莫莽撞行事!”
汉王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历朝历代宗室因犯法谋逆被杀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到了我大明朝,皇爷爷就糊涂得要立下这么个遗命,这不是让皇族宗室都有恃无恐的犯事么?反正也死不了,怕什么?!”太子连忙劝道:“二弟慎言,皇爷爷的坏话可是半句都说不得的!”
汉王摇摇头道:“好,我不说了,可我也不会照你说的做,你莫要忘了姚少师的话,他是让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你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太子被顶得难受,也有些不高兴的回道:“师父是让我们该怎么做怎么做,可到底该怎么做才对?难道不是该按父皇的意思做么?我们该做的就是为父皇要行的大事做足准备!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太子搬出了父皇,汉王也无法再辩驳了,他只能闭上眼睛仔细思忖着:不妥协,就是违逆父皇,妥协了,就要伤及无辜百姓,似乎怎么选都是错的啊!内心中挣扎了片刻,最后,他也只能下了决心无奈的睁开眼睛说道:“好,那我们就看看天意吧,若是把赵东放出去之后城中的贼人现出踪迹,那我该怎么抓就怎么抓,若是他们三日内都不现身或是稍一试探就失了踪迹,那我便听你的。”
太子知道没有父皇的诏命也无法强压汉王,只能微微点头道:“好吧,那就以三日为限,只是二弟也想好了,若是你真的把所有祸事都消弭得悄无声息了,父皇那边你怎么去交代?”汉王嘿嘿一笑道:“父皇并未示意我要如何做,我按自己的职责行事,需要怎么交代?”
汉王说罢,也不再理会太子,起身出了房门让人把赵东藏好送回锦衣卫去了,他相信纪刚和赛哈智在得到明确的指令后,会做好一切准备的,而此时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反正离结果就只差最后一步了,那就静待天意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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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赛哈智就把赵东在内的二十多人聚到了一起,这些人中有赵东说的无辜之人,也有一些身份隐藏得特别好的家伙,用他们做搅浑水的鱼是最合适的了。当然,在和赵东交待任务时,又许诺了他一些田产财帛,毕竟这是有大风险的事,保证给他的女人孩子富足生活才能让他更加安心。
赛哈智向众人解释了为什么要抓他们又为什么放了他们,并嘱咐他们一旦有发现什么异常必须立即上报。当然,这些话也是众人想了一晚上才编圆了的。能从锦衣卫出去,这些人自然也是欣喜万分,千恩万谢之后便赶紧各自散去了。
对于赵东,一路上自然有人潜伏盯梢,而其他用作搅浑水的人也肯定会有人跟着,而赵东的住处,却是萧云和楚天王两人易容成了一起被抓进去人以后亲自过去盯梢,因为锦衣卫和刑部的人衙门气太重了,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这也是赛哈智和他们商量之后定下的,因为赵东被放回来后,若是附近突然多了陌生人,肯定会引起贼人的警觉,只有易容成原先就在此的无辜百姓,才能让贼人不起疑,好在萧云跟随师父学习的医术里就有易容一项,而且还是那种足以乱真的高阶易容术。他们找了两个身形和他们相差无几的人,又问清楚了那两人的详细情况记牢后,倒也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
同在那处院子里被抓的人,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自然是赶紧听话的老实回去呆着,可眼看快到的时候,有人就管不住嘴了,开始对锦衣卫和朝廷骂骂咧咧的诉说着心中的憋屈,为了不惹人注意,萧云和楚天王自然也是同声附和的跟着骂几句。
可忽然,一人看看楚天王道:“不对啊老王,怎么感觉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萧云和楚天王心中立刻就是咯噔一下,毕竟这楚天王上位时间久了之后,难免有些江湖枭雄的习惯性动作和语气,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偶尔会忘了改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问话的就是潜伏在赵东身边的白莲教贼人,是为了让前来联络的人放心才故意将他一起放出来了,可没想到此人如此机敏,居然就看出了不妥,楚天王连忙按老王的习惯挠挠头说道:“哪有不一样了,我被抓进去这两日,吓都快吓死了。”
那人有些疑惑的摇摇头说道:“哎,好嘛,我也是两日都没合眼了,看什么都是虚飘飘的,或许是眼花了,身上也疼的心烦,不知那些人可对你们用刑了?”立刻就有人说道:“哎呀呀,怎么可能没有动刑,我就挨了两顿鞭子,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这人说着便将衣服撩了起来给众人看,果然是一身的鞭痕。
先前说话的人狡黠立刻又的问道:“哎,我说老王你挨打了没有了?”楚天王立刻气愤的扯开衣服道:“怎么没有,你们看看,昨天晚上就因为我多了一句嘴就又挨了一顿。”众人一看,果然也是一身的鞭痕,先前说话的人这才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楚天王和萧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好险,还好他们换装之时看见了那两人身上的鞭痕,一问才知道呗抓进来的人都先挨了一顿鞭子,他们这才觉得不妥,连忙让锦衣卫的人也给他们两人狠狠补了一顿鞭子,否则的话还真是出门就露馅了。
回到院子里,众人稍微洗刷了一下便都散开各自睡觉去了,这两日众人被吓的都没睡好,此时都只想好好睡一觉。这里是个穷人住的大杂院,房间里都是大通铺,每个人只需要交很少的钱就能住在这里,对于很多到南京找活干的外乡人来说,这样的地方可是比住客栈实惠多了。
楚天王和萧云轮流值守,可惜他从白天睡到晚上都一夜无事,第二天,许多人得出去找活干了。赵东找了借口留下,按理说,今日该有各方的人来他这里交换消息了才是。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全都吓得龟缩不出了。
那个白莲教的贼人也以没有出门,鉴于这人对楚天王已经起疑了,楚天王也就没有留下,而是独自出门之后又悄悄绕回来潜伏于附近,萧云则一副混赖的样子说今日没有心情,且歇上一日再说,便去院子里斜躺着晒太阳去了。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临近中午之时,萧云已经饿的不行了,他知道这些人平时都是自己去厨房里做点简单的饭菜果腹,可奈何他不会做啊,这一开火不就露馅了吗。没来由的,萧云就想起了十年前蒙禹去给他们做饭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对于听风堂的兄弟给他的消息,他不是不相信,可他心里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他和秦风不一样,秦风对月如或许真的只是兄弟姐妹般的情感,可萧云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感受的,他深深的爱着这个喜欢自称师姐的小师妹,在月如留信出走后,他以为月如是回了师父的老宅,心里还想着等自己安定下来再去找她,而且那时候就是直接提亲了。
可没想到,月如从此就在人间失踪了,好不容易获悉听风堂的兄弟说她可能在南京秦淮河边的青楼里,萧云当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月如那样性子的女孩,怎么可能沦落风尘?直到得知可能是化名叫小禹在里面做药娘,萧云心里才开始动摇,并借故前去寻找。
可惜,就在他以为要找到的时候,小师妹又一次失踪了,据说还是和蒙禹一起走的!蒙禹,小禹,化名都用得这么明显了,可萧云的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除非让他亲眼看见蒙禹和小师妹真的在一起,否则他无论无何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又是几年过去了,却没有他们的半点消息,他们似乎是真的是从人间消失了。
就在萧云看着树梢心中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响亮的叫卖声:“鸭油酥烧饼卖了啊,有没有买的啊,热腾腾的鸭油酥烧饼咧。”萧云一听,这肚子立马就咕噜噜叫了起来,心想吃个饼应该不会暴露什么吧?这要一天到晚不吃饭才反而是会让人起疑的。
可就在他想起身去买饼的时候,那白莲教弟子已经抢先一步便往外边跑边喊道:“卖饼的,可是今早炕的,还有几个?”卖饼人大声回道:“刚刚出门前才炕的,大的还有七个小的约莫有三十来个,老弟你要几个?”那人走倒了近前说道:“大的一个都不要了,小的给我来十个。”
卖饼人回了声:“好咧,这就给你包好。”萧云仔细的回味了一下这话,虽然不是道上的黑话,可怎么听都觉得应该是联络的暗语,忽然,萧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他们对话的意思,连忙起身喊道:“哎,我也要十个。”
先前那人一看萧云要出来,连忙回头阻止道:“唉,兄弟你就不用买了,我买的这些够我们吃的了。”萧云生怕外围的人把这卖饼的当普通小贩给忽略了,就想着出去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最好再给潜伏的人提个醒,可惜,他到门口的时候,卖饼人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可就是这个背影,让萧云心中大震,这不就是那个在赵王府门前引爆了炸药害得自己被抓,又在弘福寺和自己交手后跑掉的那个贼人吗?萧云想想此时还不宜暴露身份,那就让左近的楚天王和锦衣卫的暗桩们知道线索重大吧。
于是萧云故意冲着卖饼人的背影喊道:“卖饼的,还有生意都不做了啊?”先前那人连忙说道:“是我让他走的,这不都买够了嘛。”那人说着,便把饼递了两个给萧云,萧云伸手接过来,还确实是热乎的,于是咬了一口道:“好,那就多谢了,这鸭油酥烧饼太香了,南京的吃食可真不错!”
而本就在附近注视着一切可疑动向的楚天王和锦衣卫暗桩如何会不明白萧云的暗示,楚天王已经和两个人分别悄悄跟了上去,而其他人也立刻将消息传了出去。这一次,看来天意是站在了汉王和百姓一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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