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节 再出变故
南京城外,一辆马车咿呀作响,已经被遣回原籍的黄观家仆正被两个差人带回南京,这家仆也很是郁闷啊,原本以为靠出卖别人捡了条命正暗自庆幸,没想到却又被拘来了,这说是传唤作证,可谁知道又会不会吧自己再次牵连进去。
就在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南京城的轮廓时,却猛然听得路旁一声爆响,这衙门的马又不是战马,立刻被惊得发足乱跑,驾车的两个差人被颠下了马车,鼻青脸肿的爬起来去追赶失控的惊马,可当他们找到的时候,马车已经撞在乱石堆上倾倒,马倒在地上穿着粗气,而这位来指证的家仆,也已经摔死了。
两个差人无奈,只能把马牵起来,把摔坏的马车卸了,然后把这家仆的尸体驼在马背上带回衙门。杜宇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再次问了一声:“确定已经死透了?”景宁抱拳回道:“帮主放心,绝不会诈尸的。”杜宇笑笑,将手一挥,所有人立刻各自散开而去。
刑部大牢门口,驸马都尉宋琥正在大声喝骂,因为陈瑛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蒙禹,可牢头哪里会想到来探望的人居然是当朝驸马,两头为难之下,只能哀求道:“驸马爷息怒,这都察院的命令我们确实不敢违背,您稍待片刻,我这就去禀报上头。”
宋琥本也就是来闹事的,于是当门一坐道:“好,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这宋琥本来就机灵,跟蒙禹学了四年之后,那更是如虎添翼,各种鬼主意是翻着花样的能想出来,所以,在听说蒙禹出事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将此事闹大,然后阻止那家仆指证蒙禹。
刑部的官员听完牢头的汇报,自是一肚子火:“那陈瑛惹的麻烦,凭什么推给我们刑部,让他自己来解决,我们只是替他们都察院监押犯人而已,没有帮他擦屁股的义务!”牢头领命,只能去都察院找陈瑛汇报。
陈瑛听完也是大吃一惊:“你是说,安成公主的驸马宋琥要见那蒙禹?”牢头道:“是啊,他还说蒙禹是他的老师,我们无故将他的老师抓了,这是在陷害他。”陈瑛颇为意外的仔细想了想道:“这还真是奇了,这蒙禹不过二十四五岁,何时做了宋驸马的老师?”
牢头苦着脸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啊,如今宋驸马就堵在刑部大牢门口,陈大人得去管一管啊。”陈瑛暗暗算算时间,这证人也差不多该到了,那就一并处理吧,到时候看他宋驸马在人证面前还能再说什么。
陈瑛带上属官和差人,乘着马车来到了刑部大牢门口,宋琥见陈瑛的马车来了,却并不起身,陈瑛也无法计较,只得下车后走到宋琥面前施礼道:“下官见过宋驸马。”宋琥撇撇嘴道:“岂敢岂敢,您是堂堂二品左都御史,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您如何能在我面前自称下官。”
陈瑛被宋琥讥讽,却也不尴尬,依然笑笑说道:“您是陛下的女婿,下官就自然是下官。”宋琥一看这陈瑛比他还没皮没脸,也懒得再和他斗嘴,直接就问道:“好,既然你还认我这个驸马,那陈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把我的老师抓进了大牢啊?”
陈瑛依然平静的笑笑道:“宋驸马能不能到里面说话,这刑部大牢的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啊。”宋琥却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将头一横道:“我觉得这地方挺好,敞亮,说什么话也都让大家听着,省得又说我们私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瑛只能强压怒火道:“好,宋驸马既然要在此处说话也行,那下官请问,这蒙禹是何时成为宋驸马的老师的?”宋琥好整以暇的回道:“大明洪武三十年,在我的家乡,我父亲回乡为我和宋瑛找私塾家教,蒙先生便是那时应征而来的。”
陈瑛一算时间,疑惑的问道:“宋侯爷居然找了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做你们的老师?”宋琥不屑的说道:“是啊,那又如何?别看蒙先生年纪小,那学识可一点都不比那些老学究差,最关键的是,他教的我们都爱学,这事你要不信,可以问我爹去。”
陈瑛无奈的笑笑,这还真是匪夷所思,看宋琥说的这般认真,那应该是没有假的,可就算如此,也不妨碍他是黄观的得意门生啊。陈瑛继续问道:“宋驸马说的,下官自然相信,那敢问宋驸马,可曾听说过蒙禹和那奸臣黄观有什么关系?”
宋琥疑惑的摇摇头道:“没有啊,蒙先生一直在老家凤翔,从家乡游历到安庆便留在我们家中做家教,而后是在陛下攻入南京前才来这里赶考,那时黄观督师在外,黄观之前也从未去过凤翔府,他们如何能有什么关系?更不可能是什么得意门生!”
陈瑛微微皱眉,这还真是滴水不漏,可没关系,只要查证了蒙禹入城的时间,再有黄观的家仆指证,那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就在陈瑛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的时候,却见两个灰头土脸的差人牵着马来了,陈瑛愕然的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个差人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陈大人恕罪,在南京城外,驾车的马受惊失控,将我二人颠翻在地,而后又疯跑而去,撞在乱石堆上倾覆,马车粉碎,这车里的证人,也摔死了!”陈瑛看看二人,再看看受伤的马,最后看看马背上的尸体,眼中阴晴不定。
陈瑛可不会相信这是什么意外,这绝对是有预谋的暗杀,可这蒙禹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势力?陈瑛忽然联想到了李景隆遭受的私刑,忽然又敏锐的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陛下不想再牵涉出什么前朝遗党,可若是前朝遗党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陛下也会再度重视的吧?
另一边,正在想着怎么阻止人证进大牢的宋琥一听说证人死了,终于开心的站了起来哈哈一笑道:“陈大人,你的人证怎么变成尸体了?您是想让尸体开口指证我的老师么?”陈瑛强忍着怒火说道:“宋驸马不必幸灾乐祸,这黄观的家仆不止一个,还有朝廷指派的门卫,如今就在军中,待本官请旨将他们调回南京,一样可以指证。”
宋琥一听陈瑛要面圣,也上前道:“好,那我便随你一同进宫去,我也好久没有面见父皇了,正好去看看他老人家。”陈瑛一看宋琥也要去,心里自是极其不愿意的,可又无法拒绝,只能与其同行前往皇宫,而这一下,就要看蒙禹悉心教出来的宋琥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此时的皇帝朱棣,正在听内阁大臣们议事,一听陈瑛和宋琥同时求见,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亲属和大臣们有过多的瓜葛,连几个儿子都管得死死的,更别说是一个女婿了。想了想,朱棣还是让内阁继续议事,自己起身换个地方见他们。
见到皇帝,两人连忙拜倒施礼问安,朱棣不等他们说完就摆摆手道:“免了,直接说吧,出了何事?”陈瑛抢先说道:“陛下可曾记得,当时臣曾上报那奸臣黄观的家仆招供他还有一得意门生漏网,臣曾想全城大索,陛下仁爱宽厚不想再扰民而阻止了,天幸臣近来却意外的找到了此人,已经将其囚于刑部大牢,只等接来那人证便可指证,却不料,那证人却在南京城外突遭意外死了。”
朱棣一听陈瑛又翻前朝的旧账,还只是黄观的一个学生,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虽然记仇,可毕竟做了两年皇帝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他的,这些事,倒是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了。可一听说证人居然在城外死了,这皇帝的掌控欲就上来了。
朱棣将眼一瞪道:“死了?怎么死的?”陈瑛突然发现自己还未查清真相,只得如实回复道:“据押解的差人回报,是马匹受惊失控,马车撞上了乱石堆倾覆将其摔死了。”朱棣心中虽然起疑,但还是不耐烦的说道:“既然人都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了?那你来见朕又意欲何为?”
陈瑛立刻回道:“臣想请陛下同意臣将当初把守黄府的门卫从军中调来指认。”朱棣眉头一皱,一时有些犹疑,老实说,他实在是不想再重掀建文朝的旧案了。宋琥立刻适时的接口道:“父皇,冤枉啊,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朱棣这才想起还有个宋琥一起来了,听得他喊冤,不由疑惑的问道:“这事与你何干?你这冤从何来?”宋琥立刻便将蒙禹如何成为他老师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上一句:“父皇,儿臣敢担保,我的老师,绝不会是奸臣同党。”
朱棣好奇的问道:“哦,这又是为何?”宋琥认真的回道:“当初我大哥战死之时,我们一家群情激奋,儿臣也恨不得立刻奔赴战场,是蒙先生劝住了我们,同时说服了西宁侯投效父皇。”这本是朱棣和宋晟之间的家事,朱棣也一直疑惑为什么宋晟的儿子被自己杀了却反而写信投效了自己,如今听得宋琥说出真相,也不由有些惊讶的问道:“此话当真?!”
宋琥立刻下拜道:“儿臣所说千真万确,父皇可以召西宁侯回来作证。”朱棣笑笑道:“罢了,西宁侯镇守大同一线责任重大,这等小事还是不劳烦他了,你说的,朕自然是信的。”宋琥开心的说道:“多谢父皇。”
陈瑛一看自己的功劳很快就要变成罪责,连忙再次说道:“陛下,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还望陛下准许臣彻查此事。”朱棣皱眉道:“何来的蹊跷?”陈瑛沉声说道:“陛下,先前李景隆在府中被人滥用私刑之事不了了之,如今这牵涉黄观的人证又在城外离奇死亡,臣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必有联系,而且,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这南京城里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势力庞大的前朝遗党,臣担心他们会危及陛下啊!”
朱棣闻言一怔,宋琥立刻说道:“父皇,陈大人这分明就是捕风捉影,为了立功无所不用其极,儿臣真不知还有多少大臣又会被他诬陷为前朝遗党。”这一下正戳中了陈瑛的痛点,他的确是整完了不降的忠臣又整已经降顺了的大臣。他刚要辩解,就见朱棣也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驸马说的对,我这些朝臣,经不起折腾了。”
可就在此时,却见大太监海寿急匆匆走了进来,也不顾两人在场,焦急的说道:“陛下,出事了!”朱棣一听说又出事了,也不耐烦的问道:“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慌张?到底又出了何事?”海寿躬身说道:“只因真是大事,宁国公主说驸马梅殷是被人害死的!宁国公主此时正在殿外吵闹。”
“什么?!”不但朱棣大吃一惊,连陈瑛和宋琥都吓了一跳。梅殷也是被人害死的,那可就真是热闹了。朱棣眉头深锁的说道:“不是说梅殷是在上朝途中意外落水身亡么?怎么又成被人害死的了!”海寿无奈的说道:“这个小的不知,只听宁国公主说,都督同知许成亲眼看见是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二人故意将他挤下桥的。”
朱棣一听大怒道:“岂有此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让纪刚速速去查,怎么还有他的属下参与其中,这些前朝遗党还真的是想要翻了天不成?!”陈瑛一看这时机如此只好,连忙再次说道:“陛下,此事不可小视,臣请陛下下令彻查!”
宋琥一看这节骨眼冒出这样的事,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变故,看来压是压不下来了,他眼珠一转,立刻也接口说道:“父皇,儿臣也觉得是该彻查,可既然涉及军中的将领,儿臣想请父皇准许儿臣一起查办,也好为父皇分忧。”
朱棣一想也对,毕竟涉及自己的妹婿驸马,又涉及军中将领,由陈瑛一人来查是难以服众,这宋琥也是驸马,又有军职在身,有他一起查,确实要好得多,于是下令道:“好,朕便准许你二人会同锦衣卫指挥使纪刚一起彻查此事!”
二人领命起身而去,只因这一下,又要牵涉出多少意想不到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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