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又不想杀你了
刑部大牢里,卢方再次出现在了王易的面前,看到这个曾经承诺自己能活命的人,王易立刻迎上去问道:“卢捕头来了啊,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卢方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有好消息,那李增枝一进城就被捕了,而且还是本捕头亲自去抓的。”
王易欣喜的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卢方冷冷一笑道:“本来是的,可惜,你不太老实啊。”王易大惊道:“卢捕头何出此言?我知道的都已经全说了啊。”卢方冷哼一声道:“是么?那去年除夕李景隆让你们行君臣之礼口呼万岁的事你怎么不说?”
王易吓的“啊!”的惊叫的一声,连连后退,面色瞬间晦暗,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卢方嘿嘿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会知道么?本来是大人们想给你一个戴罪立功以求活命的机会,可惜你似乎不太想要啊!”
王易吓得立刻噗通一声就跪到地上,连声哀求道:“卢捕头,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替我美言几句让大人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卢方笑笑道:“要是不想给你机会,我也就不来了,如今只要你愿意出首告发此事,大人们就还能饶你一命,你可愿意?”
王易当即毫不犹豫的说道:“愿意,愿意,我这就写供词。”卢方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交给王易,王易也是立刻就将那晚的情形详细写了下来,卢方看完之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让王易按上了手印,这才交代狱卒好好招呼王易之后便离开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蒙禹授意的,而卢方也早已经对操作这些事得心应手,拿到了王易的供词,还有先前就拿在手上的林护卫长证词,那就该去找陈瑛了。当卢方将两份供词和证词放在陈瑛面前的时候,陈瑛看完也是吓了一跳。
待得再次仔细又看了一遍之后,陈瑛这心里可就活泛起来了,这事也太大了,如今皇帝已经在重启锦衣卫,明显就是对朝臣不放心了,自己若是还交上这样的东西,那可就是触及皇帝的逆鳞了,自己已经收获得不少,此时可你会再让别人当枪使了。
于是陈瑛笑笑道:“卢捕头果然是手眼通天啊,有了这东西,这李景隆是神仙也救不了了,可这乃是越礼逾矩,本该是礼部的管辖范围,这东西,是不是交给礼部尚书李大人更合适啊?”卢方嘿嘿一笑,心中对蒙禹是佩服万分,他是怎么知道这陈瑛不再想接了的?
于是按照蒙禹交代的,卢方躬身道:“这确实是该礼部管的,但似乎也应该由陈大人交给礼部才是。”陈瑛眉头一皱道:“为何?”卢方笑笑道:“这王易下狱结案之后,只有陈大人去再审过,这当然就是陈大人审出来出来的功劳,否则,难道是陈大人知情不报,有意包庇不成?”
这陈瑛一听就勃然大怒,伸手一指道:“你一个小小捕头,胆敢威胁我这左都御史?”卢方依然平静的说道:“小的哪里敢威胁大人,只是就事论事的提醒大人一句而已,切莫落了把柄在有心之人的手上啊!”陈瑛气的脸色铁青,却一时无从反驳,如今他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他交出去,皇帝迟早会知道,肯定会对他心生戒惧,可若是由卢方交上去,那的确是会给别人攻讦的口实,他如今的对头可是不少。
两相权衡之下,皇帝的厌恶戒惧还可以设法转圜缓和,可这知情不报有意包庇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陈瑛只得恨声说道:“好,那此物便由本官交给礼部尚书李大人便是,只是今后,你也莫再来我这里了!”卢方却拿过两份东西道:“大人放心,这个小的自会以陈大人的名义送到礼部,以后陈大人不相召,小的也绝不会再来打扰。”
卢方说罢,躬身施礼后便施施然走了,徒留陈瑛在那里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生闷气,没想到,到最后自己还是被人给摆了一道,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可陈瑛不知道的是,在蒙禹的计划里,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这魔头陈瑛,那又怎么会让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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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枝的三司会审很快就结束了,都是明摆着的罪证,也无需太费周折,可最后当定什么罪,三司官员和陪审的张信却又犯了难,按理说,他这些罪状都是死罪,可这许多罪状都和李景隆有牵连,如果要判,那就得把李景隆也拉进来再审,可明显的皇帝陛下并不想过多的牵涉李景隆。
眼看除夕临近,无奈之下,张信只得提议,先压下来暂不结案,等过完上元节再说。三司官员商议了一下,也觉得只能先如此了,于是便把李增枝关入牢中。等过完上元灯节再说。而拿到了两份证词的礼部尚书李至刚也不着急,怎么的也得等皇帝陛下把大小年都高高兴兴的过完了再说吧?
除夕前几天,鸡鸣寺旁的小巷里就先热闹起来了,因为年过四十的安和终于要娶妻了,而且,这妻子还是个小商贩家的女儿,蒙禹亲自去看过,这女子不但通情达理,而且还很能干贤惠,长的也还算过得去,唯一的缺点就是腿脚略微有些不便,所以都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
这一点,安和自是不会太在意,对于他来说,自己这个原先一无所有的色目人还能娶上这样好的媳妇,已经是很开心了,当然,蒙禹也很大方的送上了丰厚的聘礼,且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这可把女方家高兴坏了。
等到结婚的那天,又看到刑部的一等捕头卢方穿着差服亲自为两口子证婚,下面还坐了一桌子的差人,女方父母家更是高兴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平时做小生意最怕的就是地痞无赖,这要是有了卢方这样的靠山,那今后还有谁敢欺负他们。
这一下,连原先不太看得起安和的女方兄弟叔伯们,也连连上前给安和敬酒,又连忙补上了一份贺仪,小户人家就是这样,你要说他们势力眼也没错,可这也是底层的生活艰难造就的啊。就这样,安和这个老男人,也终于成家了,蒙禹也了了一桩心事,唯一还欠他的,就是李景隆占了的桃花山庄了。
除夕夜,自然是在翠屏山的庄园里过的,蒙禹也让安和把媳妇带来了,这几天看下来,他这媳妇还是很不错的,绝不多问不该问的,连自己的丈夫是怎么认识蒙禹和卢方的都没问。这让蒙禹也很有些意外,看来身体的欠缺,倒是或许反而能让人的心里更加干净啊。
过完了热闹的大年,就是上元灯节,庄园里的好些人都暂时不能到城里露脸,杜宇就安排赌场里的自己人买了好多灯运到庄园里,在庄园里也搞了个小小的灯市,蒙禹亲自写灯谜挂上,猜中的,都有一份礼物,这让好些年年都有家人陪着去逛灯市的人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转眼,年过完了,大明永乐元年也过去了,一个新的大明已经趋于稳定,而有的事,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就在三司的主审官和陪审的张信正在商议怎么继续审李增枝的案子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让他们彻底不用再审了。
大明永乐二年正月二十一,礼部尚书李至刚上书参劾李景隆僭越逾矩,在府中接受亲眷及家仆的君臣大礼,而且口出大逆之言,实属谋逆大罪!并呈上了李景隆妻弟王易和国公府护卫长的供词,在这样确凿的证据面前,也不由得人不信。
原本刚刚过完年心情还不错的皇帝朱棣气得把龙书案都踢翻了,立刻下旨,让锦衣卫指挥使纪刚立刻拘捕曹国公府上下人等一起审,查实案情后速速上报。这纪刚上任后一直在做重启事务,早就已经心痒难耐,如今听得这个大案,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带上新组建的锦衣卫奔赴曹国公府,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就将一干人等全部抓入诏狱,严加审讯。
很快,所有人都招认,那一晚,曹国公李景隆却有大逆之举,可纪刚哪里会就此罢休,还要这些人再招点新东西出来,于是,很多人熬刑不过,又胡乱招认说李景隆平日里也曾有过这样的悖逆之举,而且家中还私设小朝堂,接受族人亲眷的君臣之礼。
得了这样的新证词,纪刚才喜滋滋的去找皇帝朱棣上报了。此时已经是二月初,南京城里已经是一片春意盎然,可只剩下李景隆一人的曹国公府里,却是分外萧索。皇帝让纪刚抓了所有国公府里的人,却独独没有抓李景隆。
而且,还派人把守国公府的四门,每日还有人给他送饭,这让所有大臣都不明所以,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当然,蒙禹是皇帝以外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他自是明白,朱棣还是不想违背朱元璋勿使杀他子孙一人的遗命。
就在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将李景隆处斩的消息时,蒙禹却忽然觉得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且朱棣也很可能还是会留着李景隆的命。于是,他将庄园里的忠臣亲族都召集到了打谷场,而且让天鹰堂的弟兄严密布控,不可让人靠近。
而后,蒙禹便和这些人长谈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众人都是流着泪离开了。看看一旁的杜宇,蒙禹笑笑道:“怎么样,杜帮主,随我去一趟曹国公府吧?”杜宇笑笑道:“当然,就等这一日了。”两人说罢,便让景宁带着天鹰堂的弟兄出发了。
到了曹国公府附近,天鹰堂的弟兄四散警戒,而杜宇则带着蒙禹从一处没人的围墙翻了进去,此时已是夜晚,整个国公府只有一处亮着灯,两人自然走向了这里,杜宇又四处巡视了一番,确定没人后,两人才推门进去了。
犹在灯前枯坐的李景隆一看有人进来,兀自吓了一跳,等看清是杜宇后,立刻惊呼到:“是你啊,你怎么会来看我的?”杜宇笑笑道:“不是我要来看你,是你的一位故人要来看你。”蒙禹平静的上前说道:“曹国公可还认得我?”
李景隆哪里还会记得这许久前的小事,自然是微微摇头道:“足下是谁?恕我不记得了。”蒙禹笑笑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桃花山庄大门口,我本是去讲道理的,你却下令护卫殴打于我,当时我还说自己有举子的功名在身,你却全然不顾,难道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一说,李景隆自然是想起来了,怨毒的看看杜宇,又看着蒙禹疑惑的说道:“那你要如何?难道如今看我失势,要来报复于我?”蒙禹嘿嘿一笑道:“曹国公也太小看我了,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失势,都是我一手策划一手实施的,包括那所谓的倒李同盟,也是我一手促成的,那魔头陈瑛更是完全在按照我的意思行事,这一下,曹国公可明白了?”
李景隆惊讶的再次仔细看看蒙禹,却见他穿着布衣,于是大声说道:“不可能,那么多王爷和大臣,岂是你能指使得动的!”蒙禹微微摇头道:“曹国公还是这般自负,那我就告诉你实情也无妨。”等听完蒙禹的叙述,李景隆才终于惊得目瞪口呆。
愣怔了半响,李景隆才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蒙禹笑笑道:“本来可以马上让你死的,可我这位朋友需要你点东西,你如果愿意交出来,我或许能让你活下去。”李景隆立刻说道:“你们想要什么?”蒙禹微微一笑:“他那几间赌场的地契,似乎是在你手里吧?”
李景隆阴阴一笑道:“原来是要这个啊,不错,是在我手里,可你们想这样就拿走,怕是不太可能吧?”蒙禹知道李景隆是想谈条件,可他才不想谈呢,冲杜宇一努嘴,杜宇立刻拔刀在手,以迅雷之势瞬间将刀架到了李景隆的脖子上。
李景隆却无所谓的笑笑道:“杀吧,反正我如今也生不如死,又不敢自戕,你们杀了我正好,这样陛下或许还能恢复我的爵位,让我以国公的身份下葬,再让我儿子承袭爵位。”蒙禹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本来我是想来杀你的,可如今我却又不想你死了!”
看着蒙禹诡异的笑容,李景隆却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如今万念俱灰,真的是有心向死也又不敢,刚才也的确是觉得最后硬气一下就算被杀了也许反而是好事,可如今他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把实话都说出来。
而蒙禹也不急着说话,就这么眼神怪异的看着李景隆,这让李景隆更加觉得莫名的恐惧,心中各种念头在疯狂的滋生,他只能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可片刻之后,他还是压抑不住的厉声问道:“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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