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王雄的叙说,老九此时心中也已经明白,王雄这是要他去与天斗,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格局,这是每一辈顶尖刺客都在追求的最高境界,有的人成了,有的人败了,他们或青史留名,或默默无闻,这是绝顶刺客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
师父这一生就等到了一个刺杀吕布的任务,可他最后却还是放弃了,在师父讲完那个打败吕布的故事后,老九也曾问过师父,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手?师父只是平静的回答:“看到吕布手下的将士那么爱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吕布这样的人,应该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不该死在阴谋的刺杀之下,所以他选择公平挑战,一战之后,自己便退出江湖,各不相欠。”
那时的老九还不懂,嘴上不说,可心里总觉得师父再吹牛,可见到老兵之后他终于懂了,吕布和孙策一样,并不是什么祸乱天下的人,可这个世道坏了,就有人想找刺客除掉他们。这过去的几十年里大概是刺客们最活跃的时代了吧。
可那些刺客,已经违背了刺客的定义,他们只能叫杀手!而此时,王雄给他的任务,却是师父一生都在等的机会,可惜,师父已经不知所终,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世上,那自己,就替师父完成了心愿吧。老九缓缓抬起头,依然平静的看着王雄,只淡淡的问了一句:“我还有多少时间?”
王雄大喜过望,直起身子说道:“少则半年,多则十月,在两个强劲对手步度根和素利彻底被肃清之前,轲比能暂时不会轻易入关!”老九再次点点头说道:“王大人既然计划得如此周密,不知在下出关后有多少助力可用?”王雄略微一愣,随即尴尬的笑笑:“一个都没有!”
老九微微一笑,拿剑起身道:“知道了,不过大人也要早做其他准备,在下毕竟是人不是神,万一失手,中原安危,还得仰仗大人。”王雄点头道:“明白,真到那时,本官只有拼死一战,只是先生就不向本官要点什么?”
老九微微一笑:“王大人已经给了在下此生最宝贵的东西,又还要什么?”说罢,向王雄躬身一礼,准备转身离去。王雄却连忙道:“且慢!”老九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还有何事?”王雄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着:“此一别,也未知再见何期?还请先生告知尊姓大名!”
王雄说罢直起身子深深躬身行礼,老九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目光悠远的在脑中搜索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许久,才悠悠说道:“依稀记得家父给在下取的名叫——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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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远远的一辆马车由远而近,等待了数日的韩龙长舒了一口气,时机到了,自己也该走了,韩龙又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山河,西出阳关之后,便再无故人!韩龙仰首向天,默默祝祷:“师父,等弟子功成归来,再去听您亲口说说打败吕布的故事吧。”
低下头,韩龙将斗篷往下拉了拉,走向排队出关的人群,守城军士查的很严,行人行动缓慢,远处的马车也驶到了,自觉的加入了排队的行列,等了片刻,车里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拉开车帘探身张望,这是一张俊秀的面庞,眉宇间却有些异族模样,微蹙的眉头,倒似乎有几分女子的幽怨。
此时,韩龙已至门前,守门军士大喝道:“拉下斗篷,抬起头来!”韩龙醉醺醺的摇晃着,伸手一拉斗篷,眯着眼咧嘴一笑,一旁的城门校尉对照着手上的通缉令看了看,立刻仓啷一声拔刀在手大喝道:“就是他,拿下!”韩龙身上再无醉态,眼神凌厉的看着城门校尉:“这你都认得出来,佩服!”
怕事的行人早就退向远处,守城军士已将韩龙团团围住,韩龙缓缓举起用破布包着的剑,缓缓说道:“在下不想杀官军!”城门校尉大喝道:“那就束手就擒吧。”韩龙身上微微摇头:“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马车上的人冷眼旁观,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车夫副座上的人回道:“似乎是魏国军士在捉拿一个屡犯命案的通缉犯。”马车上的人来了兴致,看看远处略显瘦弱的韩龙,不屑的说道:“那般瘦弱的人也需要如此大动干戈的缉拿?汉人真有意思。”
可话音刚落,眼前不可思议的事就发生了,韩龙把破布包着的剑当短棍使,一棍一个,干净利落的将围住自己的魏国军士全部打翻在地,城门校尉躺在地上厉声大喝道:“快关城门,放箭!”
可笨重的城门要关起来哪里这么容易,韩龙一晃身便轻巧的踏步钻出了城门,城上的军士连连放箭,韩龙连头也不回的就挥动布包将箭雨全部挡下,消失无踪,只气得鼻青脸肿的城门校尉跳着脚破口大骂。
马车上的人一直目送着韩龙的背影远去,却觉得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坐回车内,脑中依然满是韩龙鬼魅般的身影,良久,才轻声问了一句:“原来还真是这般厉害啊,他叫什么名字?”副座上的人在外答道:“通缉告示上写的叫韩龙!”车内的人闭上眼睛,嘴里轻轻的念着:“韩龙,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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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大草原,牛羊成群,毡包点点,一阵风来,炊烟随风轻舞。老九躺在草地上,喝空的酒囊扔在一边,嘴里叼着草棍,看着眼前的景致,享受着阳光和微风的惬意。
远处,一个眉间藏着幽怨的异族青年正被人引着走来,身边的人恭敬的一边引路一边说道:“这个人曾经医好过和您的马差不多的病症,肯定没有问题。”青年转头问道:“你说他是个汉人?可靠么?”引路人认真的回道:“这人来草原四十多天了,除了睡觉就是喝酒,要不是需要钱买酒,估计他什么都不想做,应该没有这样的奸细吧?”
青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及至走到老九面前,引路人上前踢了他一脚:“懒鬼,快起来,有贵客找你。”老九半坐起身,眯着迷醉的眼睛含糊问道:“什么贵客?带好酒了么?”
青年一见他,立刻惊讶的喊道:“是你!”老九一听,努力睁眼打量着来人。引路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们认识?”青年呵呵一笑:“这个人可不是懒鬼,他可以一个人对付一群汉人士兵,动作快得你都无法想象。”引路人听得大张着嘴不可置信,老九也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年得意的笑笑道:“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叫韩龙,正被魏国朝廷通缉,你的脑袋,可以买一百头肥羊!”老九无所谓的站起身说道:“如果你要拿我去换钱,就请便吧。”青年呵呵冷笑道:“魏国朝廷是我的仇人,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你医好我的马,我给你一百头羊。”
老九笑笑,盯着青年的腰:“我不要羊,只要你的好酒!”青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解下腰间的酒囊递给他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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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看着眼前已经痛苦倒下,正口吐白沫的红马,将手放在马脖颈上,眉头微皱,脸色凝重,青年见此情景,焦急的问道:“怎么样?还有救么?”老九点点头:“你的马可能是吃草的时候误食了什么毒物,只是毒性不明,就无法用药,可否带我去它最后一次吃草的地方看看?”
青年毫不犹豫的喊道:“备两匹马,快!”老九抚摸着马鬃毛,疼惜的说道:“我先给它下针缓一缓,至少让它少些痛苦。”说着便取出银针开始下针,青年愣愣的看着,竟一时有些恍惚,这家伙的心,原来这么好的。
两人骑马到了地方,青年下马伸手一指:“就是这里!”老九放眼一看,有很多草有被马吃过的痕迹,便俯下身细细查看,青年也焦急的四处看着,忽然,老九蹲下,用手扒开草茎,看着一株被吃了一半的植物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青年连忙蹲下,皱眉道:“这里怎么会藏着苦豆草的?”老九毕竟没来过草原,疑惑的问道:“苦豆草是什么?”青年有些颓丧的说道:“这东西是上天赐给牧民的好药,只是种子却有剧毒,至今无药可解,我的马儿~~~~~~”青年说着,脸上露出了女子般的悲戚之色。老九悠悠说道:“回去吧,你给我找点这种草的种子来,我尽力试试。”
回到驻地,老九回到红马身边,再次仔细观察马儿口中吐出的白沫,苦豆草的种子取来,青年递给老九,老九仔细看了看,伸手拿了一颗便要放进嘴里,青年大惊阻拦道:“这是有毒的,不能吃!”老九笑笑:“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不尝一尝,怎么分辨它的毒性,又怎么对症下药。”说罢便塞进嘴里嚼碎细品。
这一刻,青年的内心再次被震撼了,看着眼前的男人,青年的眼角竟然泛起了泪花。老九将嘴里的东西吐了,低头沉思了一下,眉头渐渐舒展,打开药囊,配了药,调成药汤给红马灌下。
一切做完之后,老九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便也塞了些药进嘴里嚼,又打开酒囊,将酒全部喝下,而后晃晃悠悠的躺倒干草堆上,闭上眼醉醺醺的说道:“一觉醒来,便应该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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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大人轲比能大帐,快要一统鲜卑的轲比能虽然已经快60岁了,但依然身材壮硕,虎视鹰扬,枭雄霸气展露无遗,听完青年的叙述,轲比能微微点头,慈爱的笑笑道:“我的穆萨说怎样就怎样,父亲没意见。”
青年有些意外:“父亲不怀疑他是奸细?”轲比能哈哈笑道:“能让我的女儿喜欢,就算是奸细,为父也能让他真心归服,我那苦命的女婿郁筑健走了也三年多了,为父难得见你这般开心过。”
穆萨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父亲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与其流落在外,还不如为我们所用,父亲不是也收留了十多万中原汉人难民,也让他们为你做事。”轲比能笑笑:“嗯,那等他醒来,就带来见我吧,只是为父也很久没见你穿女装了,能不能换一换了?”穆萨公主一愣,看着父亲慈爱而期待的眼神,终于不忍拒绝的点点头。
老九终于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异族装束的明艳女子,老九坐起身,眯眼看了看,点点头道:“确实还是穿女装好看些。”穆萨公主惊讶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老九嘿嘿笑道:“恐怕只有你自己以为别人看不出你是女的吧?”
穆萨公主瞬间就被羞的脸色绯红,连忙转身说道:“我父亲要见你,随我来!”老九两手一摊:“我是来帮你医马的,干嘛要见你父亲?”穆萨公主眉头一皱,只说了一句:“见不见随你,我父亲有好酒你要不要!”老九闻言,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有好酒当然要!”
夕阳下,一处草坡上,老九喝着公主给的好酒,看着四周男人们赶着牛羊归来,炊烟袅袅下女人们张罗着晚饭,不由得脱口吟唱:“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仓庾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唱罢,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却听得不远处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边拍掌边赞叹道:“年轻人唱的真好。”老九回头看到一个衣着朴实的异族老人正冲自己笑,也笑了笑说道:“多谢老哥夸奖。”老人走过来坐下:“我年轻时,也喜欢对着草原边喝酒边唱歌,只是现在唱不动喽。”
老九顺手将酒囊递过去:“那老哥也喝两口,兴许就能唱了。”老人毫不介意的接过酒囊,大饮了几口,一抹嘴道:“好酒,痛快!”老九接过酒囊又喝了一口,悠悠问道:“老哥也是个多年征战的老兵吧?”老人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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