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燕云商会要前往中原送货的商队便早早的整装出发,也先换上商会弟子的服色,扮作商队的一员一起出发了,为了不引起注意,元朔没有专门与也先话别,只是站在大门口远远的与也先点头示意,目送商队离开。
商队走远后,元朔身边的慕容也因为要去探查各个分会当下的情况,和元朔交谈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回到花厅,就只剩下元朔兄妹两人,元朔叫住元月道:“小妹,且先坐下,为兄有话要和你讲。”二人落座,元朔看着元月良久,才悠悠说道:“大哥看得出,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可还舍得让他去做那事?你要知道,我虽说过有侥幸逃生的可能,但毕竟是九死一生的。”
元月凄然一笑道:“大哥,我知道,我没想过要你放弃计划,只是道那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去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元朔皱眉道:“为兄真不该让你刻意接近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你叫我这做大哥的于心何忍啊!”
元月眼神疏离的看着元朔道:“一开始大哥让我接近他,不就是为了能多一分说服他的把握,现在这样,不是更好么?我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早就准备好为大业牺牲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哥不必内疚。”
元朔依然疑惑的问道:“你确定要这样?你们相处才半个多月而已,你就愿和他同生共死?”元月淡然一笑:“在大哥眼中,一切都只是分为有利于大业和不利于大业两种,就连娶妻生子都是如此,所以才常年将大嫂和侄儿另置一地,大哥心性的坚毅,小妹自愧不如,自古帝王成大业者,哪个不是骨肉情薄可以牺牲一切的?大哥今日能对我说出这番话,小妹已是感激不尽。但小妹是丧夫之人,本就不敢再奢求什么,既然又遇上喜欢的人,还可为复国大业尽力,那不管他对我心意如何,小妹都愿意与他同去,同生共死。况且,有我同去,不是更不容易让人起疑么?”
元朔慨然道:“小妹原来还有此心意,大哥我一定妥善安排,让你们都安然回来,到时候再为你们举行盛大婚礼。”元月再次凄然一笑:“这个先不说了罢,我们边塞虽不似中原那般讲究恪守从一而终的妇道,可我毕竟已是破身之人,哪里配得上嫁给他,能与他真心相处些时日,便心满意足了。”
元朔摇头道:“贤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他也真心对你,定会娶你的,这点为兄可以保证,小妹放宽心就是。”元月凄楚的一笑道:“大哥如果真的怜惜我,就先不要急着和他说破你的计划,有些事,说破了,便再没有了当初的美好。也请大哥放心,小妹绝不会做出破坏大哥计划的事。”
元朔点点头道:“大哥明白。”元月深呼一口气,换上平时的笑容说道:“大哥昨日不是说要带他游历宁夏城和贺兰山么,大哥外出多时,事务繁忙,就让小妹代劳去吧。”元朔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元月起身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再次眼神冰冷的看着元朔:“大哥,这一次,若是你又需要让他去死,也请告知小妹,让小妹亲自去执行,好么?”元朔尴尬的一笑:“小妹何出此言,先妹夫的事,为兄实在是不知情的。”
元月冷冷一笑:“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小妹知道,为了复国大业,为了家族遗训,大哥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只是这一次,他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该做什么,也不需大哥费心,我都知道!”元朔平静的点点头:“好,为兄知道了。也请转告贤弟,昨日刻意结交也先,也是为了他日搅乱草原做准备,我想他会明白的。”元月点点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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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牵上两匹马独自来到济民医馆。景宁一见连忙迎了上来:“哟,二当家这么早就来了。”元月回以一笑问道:“景掌柜早啊,秦先生起来了么?”景宁回道:“秦先生早就起了,在后堂教石头行针呢。”
元月点点头道:“好,你忙你的,我自己进去就是。”说罢将马缰绳交给景宁,举步来到后堂诊室,秦风正在对着一个人体穴位模型给石头讲解如何下针,石头听的很是仔细,有模有样的试着下针。元月进来后颇为好奇的说道:“哎呀,早知道秦大哥在授徒,我就早些过来偷师学艺了。”
石头转身和元月见礼,秦风也笑道:“不知小妹也对针灸感兴趣,下次一并教给小妹就是。”元月开心的说道:“见识了秦大哥起死回生的神奇针术,哪能不感兴趣,那可是说好了,下次我就来拜师学艺。”
秦风呵呵一笑:“拜师就不必了,小妹什么时候想学,随时过来就是,我一定倾囊相授。”元月开心的说道:“那就更好了,不过今日还是先带你们去逛逛宁夏城,然后就往贺兰山一行。”
石头再木讷,也知道连元朔都没来,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同去,就纯属多余了,连忙说道:“元月姐姐带秦大哥去就好了,秦大哥这两日教我的针法和药理,我还得好好用心研习,不然开馆接诊之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可不行。”
元月不置可否的看着秦风,想看看他的心意,秦风微微一笑道:“石头说的是,坐堂接诊后他这个学徒可不能什么都不会,而且他的身体刚刚复原,还需静养,就让他留在医馆练习针法研习医理吧。”
元月一听秦风这么说,那就表示他愿意和自己单独出行,自然开心不已,看向石头道:“好吧,那等石头身体大好之后,下次我再带你去。”石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多谢元月姐姐,不过你能不能给我换个粗布床铺,现在这蚕丝锦缎的床单被褥我实在睡不习惯啊。”话未说完,已经窘的低下了头。
元月好奇的看着石头,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令人闻名色变的黑衣辞灵,怎么看都像邻家木讷可爱的小弟弟,元月爽快的说道:“好。石头,我这叫叫人给你换了就是,那你好好学习但也好好休息,知道不?“石头再次腼腆的笑笑:“谢谢姐姐关心。”
元月心情大好,看着秦风道:“秦大哥,我们走吧?”秦风点点头,起身拍拍石头的肩,随元月出门而去。元月和景宁交代了几句,两人便骑马缓缓行于街道,元月今日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两人一样的月白儒衫,青色腰带,身配长剑,一个风神俊秀,一个英姿飒爽,外人乍看上去看去,倒如亲兄弟一般。
只是城中之人大多认得男装的元月,沿途很多人和元月打招呼,转身都在窃窃私语,这男子是谁啊?是二当家新的夫婿么?这样看去,倒真是一对佳偶啊。等两人走得远了,却也有人在说,上一个不也挺俊秀的,可惜在成亲不久便意外离世,听说这二当家天生克夫啊!于是许多人又在惋惜,啧啧啧,这俊秀的青年,可惜了!
二人自然不会知道背后的议论,继续在城中逛着。宁夏城不算大,有元月带路,熟门熟路,也不会走冤枉路。二人一边走,元月一边给秦风介绍,走走停停,有感兴趣商铺的就下马看看,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城绕了个遍,行至城门,元月对秦风说道:“秦大哥,宁夏城看完了,我们出城去吧,今晚就在贺兰山下我们商会的驿站歇息,明日带你领略贺兰山的日出!”
秦风点头:“都听小妹安排就是。”元月满是柔情的看了秦风一眼,说了声“好!”便打马而行,秦风跟上,二人打马出城,顺着商道策马前行。一路走走停停,领略边塞风光,接着景致叙说典故,谈古论今。元月博学的程度,不亚于秦风,而对很多事的见解,却和秦风是不一样的。秦风上次就领教过元月关于守和战的独特论调,这次谈论更多的,却是元月对史实的另一种解读。
一路有说有笑,百来里路很轻松惬意的就走完了,傍晚时分,二人就赶到了贺兰山脚下的燕云商栈。对于长途跋涉的商队,先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出发,便可赶在当日城门关闭前进入宁夏城,而且,燕云商栈还能额外提供必要的生意便利,很多人在这里就已经都把生意做成了,所以,商栈的生意倒还不错。
秦风仔细看了看周围环境,由衷的赞道:“能在这里开设驿站方便来往的客商,当真是用心良苦。”元月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明蒙通商互市之后,家父兴建的。刚开始,确实不容易,常遭匪患,不过现在好了,周围的山贼被赵大人率兵围剿了几次,又被慕容杀了几个匪首,现在没有人敢再来骚扰燕云商会的驿站。”
秦风点点头:“匪患一向是商道的最大威胁,看来这赵大人倒是真心为民着想的。”元月也由衷的夸赞道:“这倒是,以前的宁夏卫尉,都是来捞钱的,只有这位赵大人上任后,深居简出,不与商人来往,只一心为民谋利,大哥试探了几次,发现他确实是难得的好官,才让慕容带着商会的护商卫队配合他剿匪,倒是成绩斐然,现在这贺兰山境内,匪患已经基本绝迹。”
秦风点点头:“赵大人是不错,可你们也功不可没啊!”元月笑笑:“秦大哥就不用夸我们了,快进去吧。”
秦风笑笑,跟随元月牵马进入驿站,老掌柜远远看见元月,连忙迎出来施礼道:“二当家今日怎么来了?”元月回礼道:“这位是我大哥在中原结识的好兄弟秦先生,也是济民医馆今后的坐堂名医,大哥事务繁忙,就着我带秦先生来领略一下贺兰山的风光,给我们准备两间客房,再准备些可口的特色小菜,我们安顿下来,一会下来吃晚饭。”
掌柜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们这里最缺良医,秦先生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这就亲自去准备,小堂子,快把马牵起喂上。”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伙计应了一声连忙跑过来牵马。元月一看是生面孔,就问道:“新招来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掌柜的解释道:“正想和二当家说,这是个落难的孤儿,父母家人都被山贼所害,逃到我们这里时,都快要被饿死了,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这孩子做事挺麻利,又不要工钱,我就自作主张把他留下了,还没来得及禀报,还请二当家示下。”
元月点点头道:“愿意来这里干活的伙计本就不多,既然老掌柜觉得行,那就留下吧,不过工钱还是要给的。”掌柜开心的连忙对小伙计说:“小堂子,还不快谢过二当家。”小伙计弯腰施礼:“谢谢二当家。”
元月微笑回礼,而秦风在旁边看着,却分明觉察小伙计眼里刻骨的仇恨和杀气,不过又想想掌柜方才说他是被山贼所害成了孤儿,肯定是想为父母复仇的,这眼中有仇恨心中有杀气倒也正常,而且感觉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武功,也就没再注意,随着元月一起进入大堂。
二人用过晚饭之后,元月对秦风说:“我们先去周围走走吧,一会儿回来早些休息,明天寅时早起去峰顶看日出。”秦风微笑点头,二人步出驿站,缓缓而行。老掌柜在后面看着装束一致的两人,会心笑道:“好久没见二当家这么开心了,这位秦先生,看来不错啊!”
两人沿着山间小路散步,这次可没有再一路沉默,走出不远,元月就轻声问道:“秦大哥,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么?”秦风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你想听哪以前的?”
元月嘻嘻一笑回道:“我都想听啊,怎么办?嗯,那就从你小时候说起吧,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过去。”秦风点点头道:“好,我出生于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家里,祖上也曾做过小官,可父亲虽然满腹才华,却屡考不中,最后心灰意冷,带着我们回乡隐居,却不想,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为隐居的老先生。”
元月眼珠一转已经猜到:“这位老先生应该就是江湖人称名剑神医的邱起楼吧?”秦风点点头:“正是,因是近邻,父亲去恩师经常饮酒论道,渐成莫逆之交,我自幼体弱多病,幸得恩师调养,体魄才得以恢复,家父已经对考取功名失望,便希望恩师能收我为徒,幸得恩师垂青,我便拜入恩师门下,随恩师学习剑术和医术。”
元月好奇的问:“后来呢。”秦风的眼神开始悠远:“我入门一年后,萧伯父也把云师弟送来学艺,我们三人就一起随恩师学艺,也一起嬉闹玩耍。”元月疑惑的问:“三人?还有谁?”秦风笑笑:“忘了说了,还有恩师的女儿,恩师是隐居后才老来得女,所以格外宠爱,小师妹比我们年纪略小,却一直以师姐自居,经常欺负我们。”
元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了一声,秦风继续说:“可惜,跟随恩师学艺数年后,我们那里因大旱后又突发洪水,引发了瘟疫。疫情传染甚广,恩师医者天心,出山救人,我们也跟随恩师和师母四处奔走。却不料师母不幸也被传染,而且病势极猛,不过数日便亡故了。”
秦风有些痛心的长叹一声:“师母离世后,瘟疫也渐渐平息,恩师痛悔自己害死了师母,更痛恨自己身为名医救人无数,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救不了,从此日渐消沉,闭门谢客,整日借酒消愁,只在清醒时越发严厉的教导我们师兄妹三人武功医术,带着我们潜心研究对付各种瘟疫的方法。可惜,恩师那般摧残自己,又悔恨伤心之下,损了心脉,不出两年便一病不起,我们三人试了各种方子,却依然无力回天,恩师还是过世了,我们都恨自己医术不精,救不了师父!”
元月听到这里,也有心心疼的说道:“老先生是太思念他的爱人了,是想早些去陪她,秦大哥也不必过于自责了。”秦风点点头继续说道:“嗯,就在我们安葬了恩师,潜心研习医术时,萧伯父来接云师弟回青衣社,我和云师弟相处多年,感情颇深,在征得父亲同意后,便答应与他一起加入青衣社。小师妹原先也答应我们一起去的,可在半路上却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纸条说不能和我们同去了,以后有缘再见。后来我们也曾多方查找,却从此杳无音讯,彻底从江湖上失踪了。”
一直静静倾听的元月却恍然的点点头,忽然问道:“我猜,你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师妹,而这个小师妹和你们两个的关系也都很好吧?”秦风一怔,惊讶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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