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岳阳楼上,还是一身老板装扮的内阁大臣杨寓凭栏远望,依旧扮作账房先生刘怀礼恭敬的垂手立在一旁。终于,看着远处南城的火光也逐渐平息,刘怀礼一脸谄媚的说道:“恭喜杨阁老,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杨寓没有回头,只是淡然的说道:“刘先生切记,我们换下这身行头之前,我就还是岳阳楼的老板,不是什么杨阁老,而刘先生,也依旧还是账房先生,还有,须得再次牢记,你我一直都在京师,从未来过岳阳城!”刘怀礼连忙躬身施礼道:“是,老板,属下记住了。”
杨寓略想了想,再次问道:“那城门开的可够巧妙?老夫思来想去,这是唯一可能被元朔识破的地方。”刘怀礼一听,立刻热切的说道:“老板您反复交代过,属下怎敢轻慢,门值全是原先的门值,一个未换,也从未安排人接触过他们,不会留下隐患。”
刘怀礼很聪明的没有解释到底是怎么做的,杨寓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道:“若真是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倒也真是让老夫不得不佩服东厂之能。”刘怀礼连忙欠身道:“能得到老板夸赞,属下万分感激,也是老板未雨绸缪在先,全都已经安排停当,属下也只是做些锦上添花的事罢了。”
杨寓点点头,整个环节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如何打开城门,又如何能做到在他们出城之前不关城门。以元朔的机警,若是门值换了人,或是门值提前知道了实情神色有异,都有可能会被看穿,所以只能在顺其自然的情况下推波助澜,原本还备下了备用方案,可谁知东厂倒还真有些手段,居然真能做到如此完美的地步。
杨寓心中也不由得揪心起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这东厂,可就是他们计划中的另一个目标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今后的行动肯定更加举步维艰,处处受制,只要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啊!
正想着,刘怀礼却再次开口:“属下也有一事不明,还请老板示下。”
杨寓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刘先生,你也不要再在老夫面前自称属下了,哪有账房先生在老板面前称属下的?你有何疑问,说吧。”
刘怀礼神色谦恭的欠身说道:“是,老板,刘某不明白的是,虽然这戏演得很足了,可毕竟那一桌子上已经有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秦风要去卧底,万一有一人去告密或是泄露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老板可是还准备了什么后手?或者其实那备用方案才是真正的钟头,现在这些都只是为了那个方案能顺利实施而故意制造的烟雾?还请老板告知,也好让我等安心啊!”
杨寓点点头,心里却冷笑一声,这东厂的人果然都是内倨外恭的,这是在逼问自己的底牌啊!
当下也微微一笑,依然悠悠说道:“刘先生问的好,这也是老夫接下来要给你交代的任务,现在既然你问起,老夫就提前告诉你为什么:第一,个大帮会的掌权人若不知情,计划绝无可能顺利进行,第二,青衣社内之人若不知情,看到如此惨状,还不发疯一样的到处杀人报仇,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第三,元朔乃是枭雄,额色库更是厉害角色,可多疑却是他们的共同特点,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怀疑,所以就算真有人告密,他们也会怀疑,这是不是反间计。至于那备用计划,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它就只会是备用计划。”
“哦,老板说的是,可万一~~~~~~”
刘怀礼还未说完,杨寓已经打断他:“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个结果,可如何才能互相圆场把戏一直演下去,这就只能看众人的本事了,所以老夫才定下这所有人都知道结果,却任何人都不知道全部过程的计划,包括秦风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更不知道其他人会对他做些什么或给予他什么帮助,只有这样,戏才能演的真。至于能否防止他们私下串通消息而泄密,这就是你们东厂最拿手的事了,所以,后面的事,就要拜托刘先生了。”
刘怀礼一听,虽然杨寓还是没有揭示底牌,可这话完全就等于是承认了东厂的位置和重要性!想到东厂提督马云临走前对自己的嘱托已经完成,刘怀礼万分高兴,东厂,算是彻底扎下根了。当下一躬到底说道:“一切包在东厂和刘某身上,保证绝无半点纰漏。”
杨寓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却投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东厂,这个从老皇帝内心的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怪物,已经到了可以吞噬人心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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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草原宝马上的人救起秦风和石头,马上之人低声向秦风示意后便没有任何停歇的一路冲出岳阳城,一路疾驰了许久才终于彻底甩掉追击的敌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冲出很远,确定没有人追来,两匹马才渐渐放慢了些速度。
又走了一阵,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土地庙,庙里火堆烧的正旺,两匹马来到庙门前停下,两个人满脸焦急的迎了出来,却赫然是燕云商会的二当家元月和丐帮鱼筐,而骑着草原宝马救人的,自然是元朔和慕容宣剑。
元朔揭去蒙面巾扶着秦风下了马,慕容也抱着已经昏迷的石头下马,将二人安置在避风的角落里。元月一见秦风受伤,心头一阵悲戚,看着秦风满身的伤痕刚喊了一声:“秦大哥。”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风一见两人,也有些惊讶,歉然的向元月一笑:“小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也多亏大哥出手相救,否则就真见不着了。”元月不想让秦风看到自己流泪,起身说了句:“我去给你们拿药。”便转身走开了。
秦风转向鱼筐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鱼先生怎会在此?”鱼筐一时赧然,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元朔一直在暗中观察,这秦风的伤的确不轻,自己再晚到一步,这两人肯定就已经是两具尸体了,而见到鱼筐后的惊讶也确是不假,看来岳阳城内的确是突发了重大变故!于是连忙在旁说道:“多亏鱼先生赶来告知贤弟会有危难,才让为兄及时赶到救下贤弟。”
秦风抱拳施礼,却并无多少感激之情:“多谢鱼先生,只是鱼先生如何会知道我有危难,却又为何舍近求远,不直接知会秦某,却跑来找元大哥求助?若是鱼先生肯提前知会一声,秦某又如何会失去这么多弟兄?!”
元朔一见秦风非但不感谢,还很记恨鱼筐知情不报,连忙上前圆场道:“贤弟先莫要动怒,鱼先生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丐帮毕竟算是半个朝廷的势力,鱼先生若是提前知会你,就等于是公开和朝廷作对了,怪只怪鱼先生找到为兄的时候稍微晚了些,为兄一路快马加鞭赶去,还是慢了一步,差一点连贤弟都救不着了!青衣社的弟兄们,着实是可惜了,哎!”
元朔长叹一声,摇头唏嘘不已。鱼筐也赶紧躬身施礼道:“鱼某曾经承过青衣社众位的情,又与秦大哥结为盟友,奈何鱼某身系宋老帮主的嘱托和整个丐帮的安危,在知道漕帮联合官府要连夜铲除青衣社时,也是震惊不已,左右为难之下,只能一边下令丐帮弟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清风别院,只希望能尽量拖延一点时间,一边循着慕容先生的踪迹找寻唯一能帮忙的元大当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鱼某愧悔无比,甘受责罚。”
秦风却还是紧盯着鱼筐:“我与元大哥的关系从未向人公开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鱼筐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乔装游历公子进入岳阳城之时,我恰巧看见了,后来结合聚会上慕容和秦大哥的言语,我略一猜想,就大概猜到了,之所以会赶来求救,其实也是赌一把,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元大当家又是否愿意冒死相救。幸而被我这点小聪明真的给猜中了,不然,我将愧悔终生啊!”
秦风这才略微点点头,脸上却还是不尽信的表情,元朔在一旁看着,心里反而又放心了几分。此时刚好元月取药进来,也觉得这事实在也怪不得鱼筐,走过来劝说道:“秦大哥,鱼先生能不顾个人安危前来报信,已属不易,毕竟他是丐帮代表,还要为整个丐帮负责,就是小妹我身处此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要秦大哥还活着,就已经比什么都好!”
元月说话间眉目流转,满是柔情,秦风一时也有些歉然,再次向鱼筐施礼道:“多谢鱼先生相救,秦某一时气急糊涂,失礼了。”鱼筐摇摇头:“秦社主切莫言谢,能被秦社主责骂几句,倒也还安心些。鱼某也不便久留,得赶回去安抚丐帮弟子了,各位,就此别过。”鱼筐说完,向众人施礼后,转身从庙后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元朔点头赞许道:“这个鱼筐,年纪轻轻,倒也的确是个人物!”秦风疑惑的问道:“既是时间紧迫,鱼筐应该是报完信就赶回去的,为何却一直在这里等候?”元朔哈哈一笑:“他来的如此突兀,我等出城之后又遭遇了伏击,虽然有惊无险,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诓骗完美回去自投罗网。所以为兄才把他扣住,若是有诈,也好让小妹拿他做人质。”
秦风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向元朔抱拳施礼道:“小弟还未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元朔连忙握住秦风的手说道:“贤弟无须多礼,待为兄先帮你医治箭伤,你才好下手医治你这位兄弟,在你这位真正的大医家面前,为兄也就不班门弄斧了。你这位兄弟可是伤的不轻,能在漫天箭阵、几十杆霹雳雷火铳和四门大将军炮面前保你无恙,这位小兄弟非但武功出神入化,对你的忠心更是难得。”
慕容早就麻利的安排好了一切,扶秦风坐到火堆旁,元朔兄妹开始帮秦风拔箭疗伤。没有麻药,只能让秦风咬住树枝,元朔用小刀将几支箭头一一取出。每取出一支箭头,元月就连忙给他敷上金疮药,一边敷药一边心疼的轻声叹息,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待处理完箭伤,接着又将其他伤口也处理了一遍,待到全部弄完,秦风已经痛的满头大汗,可他却一直没有哼出半声。
元朔由衷赞道:“贤弟真是英雄了得,关二爷也不过如此。”秦风摇摇头,起身来到石头面前说道:“大哥谬赞了,真正了得的,是我这位石头兄弟。”说罢开始动手帮石头检查伤势,元朔点头道:“我猜这位就是你们青衣社新晋的黑衣刺灵吧?除了他,谁还能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功力,只是不想却还如此年轻。”
眼见秦风点点头,一旁的慕容眼中却立刻现出了异样的神采,那是丝丝的羡慕夹杂着点点的嫉妒,还有一点心有不甘的跃跃欲试。
秦风检查完石头的伤势之后,从怀中掏出一瓶治伤的良药给石头服下,又从元月拿来的药里找了几样调配之后给石头治伤。待到全部弄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性命是没有大碍了,只是最少得用药调养两三个月才能彻底痊愈。”陈元朔点点头道:“如此就好,只是不知贤弟下一步会做如何打算?”
元月也满怀期待的看向秦风,秦风却看着远方,凄然说道:“一次就折损了这么些兄弟,青衣社可谓精英尽失。只是青州总部里,还有听风堂的弟兄,其他各处堂口肯定也会遭到清洗,秦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不管,还有,沈武侯这老贼的的仇,秦某不能不报,我想明日他必会出现在岳阳楼,这次也让他看看我青衣社的手段。”
一直还在存着疑心的元朔听闻秦风此话也着实吓了一跳,大惊道:“贤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何必急于此一时?”
秦风摇摇头道:“现在正是他最松懈的时候,明日一过,他必然万分谨慎,再想找到机会行刺于他,就更难了,若要让青衣社剩下的弟兄们安稳些,我这个社主,就必须冒险一次,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兄弟们做的事了。”
元朔还是摇头反对,元月却怔怔的望着这个为了他人完全不顾自己安危又心如磐石的男人,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又被触动,莫名的问了一句:“然后呢?”“然后?”秦风也一时愣怔,接着苦笑摇头,“明日之后,我们就将成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只能先解散青衣社的兄弟,带着石头浪迹天涯了,只要石头养好伤,谅也没有什么人再困得住我二人。”
元月闻言,心内莫名伤感,悠悠一叹道:“秦大哥真的是对我兄妹绝情至此么?”秦风一愣,连忙问道:“小妹何出此言?”元月一脸的悲戚说道:“我兄妹几次要约秦大哥到边塞暂避,秦大哥始终置若罔闻,甚至连亡命天涯都没有考虑过到边塞一行。难道我兄妹二人,真的让秦大哥厌恶至此?”
秦风连忙施礼道:“小妹莫要如此说,秦某已是朝廷要犯,得你们相救已是感激不尽,既然有人在出城时伏击你们,那说明如今燕云商会必然也已经被朝廷盯上了,哪里还能再去连累你们。”
元朔在旁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自己这个小妹,似乎是真动心了,于是接口道:“贤弟,小妹说的极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既然敢救下你,还怕你连累不成?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明日事了之后,就随我去边塞避一避,若是觉得我兄妹所做之事让人不齿,那我们就此别过,从此再无瓜葛!”
秦风一时哽噎:“大哥何出此言,秦某真是三生有幸,才能结识大哥,又得大哥冒死相救,如何会这般想大哥,小弟实在是不想连累大哥和小妹啊,大哥这般说,真是让小弟无地自容,那我便一切听大哥安排就是。”元朔哈哈一笑:“好,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小妹带人送白石先生先走。慕容随我帮贤弟去杀了沈老贼!”
秦风却摇头道:“大哥不可,你们一起送石头先走,待小弟事成之后,自会去找寻你们,万一若有不测,也是秦某一人之事,如何能让大哥和慕容再度陪我涉险。”
元朔板起脸道:“刚刚才说听为兄的安排,怎么就反悔了?”秦风望向远方说道:“大哥的恩情,小弟铭记在心,可这件事,小弟只能自己去做,若是大哥不允,那我们真的只能就此别过了。”元朔笑笑:“和沈老贼有仇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我当时就奇怪怎么会有人伏击我们,如今前后结合起来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漕帮干的,沈老贼早已投靠朝廷,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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