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境于堂中站定,胸有成竹,丝毫不怵的回视微生诠。
“长老,可是觉得见着本少主,稍显惊讶?”
单是独属于微生氏家主和少主的两族亲卫,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微生殁,即便是旁系大长老的微生诠,也不得不抱胸行礼。
“小少主说笑了,只是今日乃是我旁系家事,不知你嫡系来此,是何道理?”
还真是硬气!
也是这副明敬暗贬的态度,叫微生境吃了不知多少苦处。今日,他定要这老头子一一还来。
“长老可莫要说笑,我微生氏上下一体,嫡系与旁支相辅相成,如今旁系族主意外殒命,当是该共进退才是。”
“况且,素夫人乃一女子,虽本少主有心,但终究会有疏漏,为了保二弟这唯一一丝血脉,我这大哥自当尽心竭力。”
什么!
微生诠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神色,再看尺素笺,眼神中已尽是杀意。
好一个族主夫人,竟在此时给他们这些人背后插刀。
他还当是一个只会吃草的兔子,明明是一株心机极深的猪笼草。
场面一度反转,微生殁不情不愿的遵从大哥来前的叮嘱,挡在了尺素笺身前。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比微生诠这个老匹夫镇静,原以为是红颜薄命,谁知是勾魂夺魄,竟哄得二哥给她留下了血脉。
没有人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别的可能。
自步入这高墙之中,尺素笺便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的身边没有亲信,只有眼线。
能够出入她院房之人,只有微生寂。
这个孩子,也只会是微生寂的孩子。
尺素笺依旧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没有去向救自己的微生氏少主感恩戴德,也没去朝落井下石的大长老洋洋得意,仿佛她做的只是说一句话。
可这句话,却是决定她命运的最后一步。
微生殁却没对这个一心为子的二嫂多么同情,反而越发厌恶,站的位置都十分巧妙,生怕沾染一丝一毫他觉得不堪的气息。
好在,他的这些小心思,放在族中大事上,只会忽略不计。
“去寻微生诀来。”
在重重压迫和事实面前,微生诠做出了最后挣扎。
微生境对于这个钳制他多年的长老,还留有一丝耐心,他要亲眼看着此人面如土色,再也无法觊觎不该想的东西。
有些人,生下来,这血脉就是脏的。
比如微生诠。
他以为自己杀了所有知道他身世的人,十年,二十年后,便无人敢提,痴心妄想!
一个族中罪奴一族出身的孩子,被当初暗狱之人救下,若非正值微生氏山倾水覆,立了功劳,又生杀极快,谁又瞧得上他!
殿内一时安静如灵堂,两方人马各自画地为圈,等待最后的宣判。
微生诀是微生氏用毒术的翘楚,并不治人,却可判病。
站在一侧的微生殁见尺素笺任人将手搭在腕上,细腻的皮肤上血管清晰可见,叫人忍不住生出施虐之心。
生的这一副好皮囊,果真浪荡!
“滑如滚珠,是为喜脉。”
八个字,有人志高意扬,有人心沉色变。
尺素笺,她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继续跪坐在麻团上,如一个深爱丈夫的女子,即便有孕也不辞辛苦。
微生氏祖训,夫死从子,无子则殉。
微生诠虽走了,可所有人都知道,这还不算完。若此胎为女,旁系依旧会落入狼口,若此胎不顺,更是不知多少人所想。
尺素笺抚摸着自己并未隆起的小腹,心中并不为未来慌张。
什么孩子,无稽之谈罢了。
也是奇葩,微生寂生杀大权在握,于情爱云雨上却是个守礼之人,这半月之久,从未真正在她房中留宿过,每日也只是与她对坐,多是处理族中事务,清净得很。
若非她之前因为寒气入体,曾求药于外,今日之局,她定是破不了。
外人多称她为“素夫人”,是因为无人知晓,她真姓乃是尺。
尺为小姓,尺家却是大族。
尺素笺的父亲尺云厥乃是尺家族长,尺家只为皇室效命,受皇族宠幸,圣恩浩荡,族中之人一身绝世内力,鲜少有人能敌。
她的母亲便是这绝世内力的牺牲者。
母亲出自医族世家,称为仙林圣手的温氏,名温若寒,虽为旁氏之女,却习得一手为人不知的保命之术。
尺家为了继续增长族内战力,便叫父亲娶了她,不过是一个没身份的女子,谁会在意,怕是温氏都不知道,族中有一善炼药之人。
那个秘密,就是“祭蛊”。
母亲也曾想过带她走,可终究也是困于那一方天地,她生就良善之心,无法隐忍活人试药,只能折磨自己。
蛊术大成,母亲便也没了活着的意义。
尺素笺习得一手医术真传,母亲总在她耳旁叮咛,不可像她一般违背温氏祖训,以医制毒,乃大忌。
可都要死了,还管的了这些吗?
这杀伐不绝的微生氏,在她瞧来,也比尺家那无耻之径,好上千百倍!
若来日父女终相见,尺云厥定要死于她手。
夜风凛然,窗外雪花又飘了起来,可能是达成了初步计划,她心情有些好,便愿意多守这微生寂一会儿。
毕竟,若是没有他,或许她已经死了。
次日,不知那微生氏少主与旁系达成了什么约定 ,尺素笺的身边从前侍候的宫女又回来了。
因为是守灵的最后一日,灵堂上有些许的热闹。
她依旧跪坐如泥僧,不动不说。
待到夜间深重,即便是尺素笺也有些受不住了,她想起身回屋,却被从侧方伸出的手硬生生拉扯到灵桌前抵住。
很快,腕部便传来刺痛的感觉,叫人难以忍耐的痛呼。
这呼声听在微生殁的耳朵里,叫人心思不宁,他愈发生气了,想要将这个无时无刻不再勾引人的二嫂除之而后快。
“闭嘴!”
熟悉的少年嗓音让尺素笺紧紧咬住了唇瓣,是那个不太好相处的嫡系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