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楹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守在身侧乖乖将头枕在床侧的小弟子。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破的不成样子的黑衣,但是脸却擦干净了。
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完全以自己的角度去看这个还未彻底长成的少年,明明才不过二十出头,但神色间已经颇见锋刃。
他从来不是一个需要靠别人撑起保护伞的懦夫,而是一直挡在她身前冲锋陷阵的那个人。
苏扶楹突然想去摸摸那双紧闭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头紧皱,丝毫见不出欢快之意。
是因为担心她吗?
然而手指还没等触上皮肤,便被侧方身处的一只大手牢牢攥在怀里。
“阿楹,你终于醒了。”
惊喜的声音响在耳畔,苏扶楹却听出了一丝松懈,她被慢慢的扶直身子,瞧见那张略显憔悴的眼眸睁开,心尖闪过心疼,展颜微笑。
“阿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燕胥怎么会听不懂,她是在自责自己身体不好,所以耽误了他,可是这些跟她的命起来,根本都不算什么。
“只要你醒过来,我守你多久都愿意。”
或许是话中的爱意太过坦诚,苏扶楹有些不知怎么去面对,面颊逐渐染上绯色的红晕,绵软的靠在他的怀中,头下意识的埋到了他的颈侧,想要逃避些什么。
可是却没有收回那个被紧紧攥在怀中的手。
燕胥看到她这般反应,心中越发烫了起来,这是他的阿楹。
“阿楹,我好想你。”他将将怀中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忍不住想用她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睁着一双大眼,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苏扶楹本就对自己这个爱寻她的小弟子关怀备至,如今经历生死,哪里又能决绝。
“阿蛮,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燕胥对上那双极为认真的双眸,里面盛满了他的模样,仿佛她的心里也只有他一般。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掠夺芳泽的心思,只是攥着那双纤纤细手却越发用力。
“会的,只要阿楹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给你。”
虽然心中已经开始试着接受这段所谓悖德的感情,但亲密的话语从小弟子的口中说出来,苏扶楹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她颤着手想要挣脱出来,却被人压着头抱得越来越紧,耳边的头发被人肆意把玩,带来许多暧昧的气息。
不知何时,那双作妖的手突然轻轻地在她的嘴角摩挲了一下,耳边响起酥麻的嗓音。
“阿楹,我只想要你。”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胸腔里的那颗鲜活的心脏,跳的无比欢快,苏扶楹觉得自己整个人要炸了,可是很奇怪,一点都不疼。
燕胥看她娇羞的模样心生怜爱,根本舍不得去强迫,只能一遍又一遍去重复自己心中那早已容纳不下的爱意。
“阿楹,我要你永远都陪我。”
五年了,近两千个日夜,每一天,他都在等,每一夜,他都在熬,如今心里的那片枯井因为一点点的甘霖再次重新鲜活了起来。
苏扶楹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说出这么多让人心麻的话,她一开始只是觉得羞耻和新奇,所以一心想要逃避。
偶尔偷偷抬起头去看他的模样,总能瞧见那双修长舒朗的眉眼,往常这双眼里装的多是冷漠,可面对她,里面总是亲近和一些读不懂的东西。
等她真的听的多了,苏扶楹又怎么会不懂。
她从他幼时一直陪伴了整整十五年,尽管一开始的过程并不美好,但是这后来的每时每刻,她都因为有他才觉得还能走。
或许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他的位置,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若不为什么他露出失意的神色时,她的心也跟着颤呢。
想明白之后,那些腻人的情话也变得意味不同起来,燕胥总是比她勇敢很多,也隐忍许多。
其实有什么猜不到的呢,他的那份情感不知藏了多久,却一直没有因为这份异于常人的亲密去破坏她的生活,直到那份虚假的婚约中真的出现了裂缝。
一个不爱的男人,有什么可珍惜的呢。
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嫁入官家,却还是没能抓住官人的心,早早的便走了。
所以苏扶楹不能再步一模一样的后尘,她应该勇敢一点,更烂漫一点。
她静静的看着他虎头蛇尾的回忆他们之间的那些美好,说到有趣时嘴角总带着笑,说到矛盾时则有一些无奈和宠溺,说到分离时总带着些许的忧伤。
燕胥的每一个模样她都见过,也因为这样,才觉得依旧真实的他难能可贵。
苏扶楹偷偷在他入神的时候,用手背蹭了蹭那极长的睫毛,有些痒,心里也开始一阵乱跳,切切实实的用肌肤感受到了他实实在在的气息。
而燕胥也因为这突然的动作有些怔愣,一伴随着一声轻笑,她的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带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
苏扶楹有些呆愣,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只记得盯着眼前这个将她视野占据的男人,别无动作。
只有两个人的小世界,往外是繁星点点,往内是暧昧缠绵。
而九鬼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将自己藏在了沉渊宫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第一次有些感叹,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像先妖王那样正直果敢的人也不沉溺于王妃的笑意温柔,便是可怖凶狠的小殿下在苏姑娘面前也如此听话。
看来,等到解决了那个魔女,便能再次听到沉渊宫的好消息了。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便觉得而有些烦。
它又悄悄的掩藏了气息,晃荡在这空幽幽的地方,每到一处都有龙族的气息,藏满珍珠的贝壳早已失去光泽,王妃曾亲自耕种的田地中也是杂草丛生,最爱唱歌的鲛人也没了身影。
整个沉渊宫都没了曾经的模样,或许是觉得它们走的太早、太痛了,九鬼有些难免沉溺悲伤中,难以自拔。
可是下一刻环绕整个沉渊宫的声音,彻底打乱了它想要缅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