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太原市杏花岭区,晋商协会大楼三十二层一处办公室。
一鹤发童颜老者正神情颇有些疲惫地靠着办公室沙发坐着,手里夹着烟、桌子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蒂,老者正对面恭恭敬敬的站着一大约四十年纪的西服男子,他表情忐忑,双手手掌交织,像是在拼命寻找话语应付老者。
“小钱啊,你跟我也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一年零八十九天。”
西装男露着难看的笑,额头分明冒着汗。
“既然跟我那么久了应该知道我TM最讨厌背叛!”
老者说着突然语调变高,转为呵斥,西装男毫不犹豫的“噗呲”一声跪地,嘴里不停的喊着
“冯叔、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这次吧!”
“饶了你?行啊!说说吧,是谁让你调包给史密斯先生那批货的?”
“是、是中新国际的林总。”
“林立国?”
西装男一个劲的点头,丝毫不敢隐瞒,眼前这个叫冯叔的老者他追随的时间太长了,从一个退役转业摆地毯卖西瓜的兵痞到今时今日赫赫有名的晋商协会副会长,可以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则是他一路而来的腰间刀、刽子手,这些年杀人不过头点地的环境下,他也从一个小跟班混到了今天协会理事的高职,娶洋妞住别墅开豪车,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所赐,前不久中新国际的老总林立国忽然找到他说只要给接下来安排给英国人史密斯的那批古字画来个偷天换日,自己银行卡上可以多一笔七位数的转账,西装男好赌,前阵子刚刚输了一场正是手头紧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心里明白,跟英国人做的是“精仿”生意,每次交货都是一批批行内大师级得意作品,如假乱真,就林立国提供的“替代品”,品质比原本要给英国佬寄的货丝毫不差,如此这般举手便能有所得,他自然是不会有太多排斥心理。
“蠢货!”
老者听完一声怒骂,情绪有些失控,眼里有吃人的怒意。
“冯叔,林总那批货我全部亲自过目,那做工、那品质比我们原本那批货只精不差,我想着反正是糊弄洋鬼子的,我们的货都能…”
“你懂什么?那货…”
老者话未说完,突然收住,鼻孔里冒着火星,一副要把西装男生吞活剥了的样子,随后缓缓起身,压低声线问
“货替了,那原本那批货呢?”
“我、怕您发现,五十万也直接卖给林总了。”
“猪!你这头蠢到姥姥家的猪!他林立国是开善堂还是嫌钱烫手?平白无故给你钱给你货?你这脑子是不是给那大洋马踢出窟窿啦?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老者突然再也绷不住了,像一头年老的狮子咆哮在山谷,西装男像受到惊吓的羚羊,头也不敢回的跑出办公室,心里又恼怒又困惑。
西装男恼的是自己这番明明就是无妄之灾,困惑的是分明是一批赝品,换了也就换了,即便是五十万卖给中新国际,至少还能从中赚个四十万!为何老头子会那般发狂?
就在西装男一脸狼狈的跑到一处走廊时,与另一四处张望的瘦弱男子结结实实的撞了个脸对脸,西装男猛不伶仃被阻挠,肚子里本来就翻滚的邪火像拧开的保险栓的煤气罐,劈头盖脸的对着还在捂着鼻子一阵窸窸窣窣疼的咬牙的瘦弱男就是一顿疯狂言语输出,好比被狮子踢了屁股的羚羊撞见了不长眼睛的兔子,只是可惜,兔子或许是只体型像兔子的猞猁,唐明被横冲直撞的西装男撞了个踉跄,回过神来发现对方竟然还有要动手的意思,瞬间也被激起内心邪火,像水玲儿那般的吃老虎的猪他或许不敢惹,眼前的西装男顶天了是只不敢咬人的土狗,对付他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西装男冲着是自己主场,刚欲伸手掌掴唐明,谁料想眼前分明瘦弱的男子一个闪身,竟毫不费力的躲过自己的手掌,没来得及惊讶,后者一个近身踢腿,狠狠的对着自己的命门而来,吓得他全身一激灵,大腿死死的夹住对方的小腿,那场面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诶诶诶、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那不是钱理事吗?怎么回事…”
“那人谁啊?看着不长个不长肉的,钱理事好像没占多大便宜啊。”
“嘘,小声点,冯会长来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着,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纷纷把目光投向不远处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老者身影,只见他脸沉如灰,不带一丝亲和力。
刚还和唐明扭打在一起的西装男看见老者往这边走,顿时像黄花菜一样蔫了,也不管唐明拳脚,在挨了一记后者勾拳后,竟不打算还手见鬼似的跑开了。
唐明一脸疑惑,感觉自己并不算太吃亏也就没去较那个真,看见周围围观的人影,脸不红心不跳的整理着衣衫,正要继续往前走,便看见朝自己而来脸色不佳的老者,心里涌上一抹惊喜。
“冯叔!”
与唐明擦肩,老者明显顿了顿,听见旁边那人如此称呼自己,心里本来窝火却也不能在众多后辈面前太过直接,随即收起一脸怒容,秒换一副和蔼微笑,微微点了头算作应答,脚步却不曾有停住的趋势。
“冯叔、我是从阳城来的。”
唐明见老者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随即又补充说着,老者仍然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知道了,继续沿走廊走着。
“冯叔!我朋友云路叫我来的。”
见老者仍然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唐明扯着嗓子提起了云路的名字,这一次老者明显迟疑了一下,放缓了前进的脚步,游离了两步终于还是回过头来问
“你说你朋友叫什么来着?”
“云路!”
“哦!大勇家的孩子啊。”
老者明显态度缓和,不似刚才那番无视,嘴里念着听不见话语,手上却作招手状,示意唐明靠自己近些,老者脸上的阴沉散去,又恢复到之前那副鹤发童颜的样子,活脱脱像个老小孩,动作神情较之刚刚可谓天壤之别。
“来、后生,找老头子我做什么啊?”
老者抬手拍了拍唐明那单薄的肩膀,嘴角点了点几米外的一处会客厅,示意唐明跟自己去那聊。
二者来到会客厅内,老者随便捡了张靠墙的椅子坐下,挥了挥手指着自己对面另一张椅子示意唐明也坐下,后者照坐,缓缓打开话匣子。
“冯叔!您现在有危险!”
“噢?”
老者明显被开口就危言耸听的唐明给逗乐了,整理好情绪示意后者继续。
“刘长志、王德茂这两个人您认识吧?”
唐明说完,老者松弛的脸庞才缓缓收拢,露出一副沉重态,唐明观老者态度转变,接着说
“他们都在几天前离奇去世了,当然还有云路的父亲云勇,我知道您和方才提到的那三人都是老伙计了,哦,最后还有一人,卢健国!”
当唐明说完卢健国的名字后,老者终于忍不住渐有触动的表情,眼光开始有些迷糊。
“唉!十八年了,该来的还是要来,这是命,躲也躲不过了。”
“冯叔,您就是相片里最后那人、冯军吧?”
“冯军是我十八年前的名字了,唉!岁月催人老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死的也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你们不要总是去纠结,去探索,对你们没有好处。”
“冯叔,其实这事跟我八辈子也扯不上关系,但云路不一样,他爹是云勇,这十几二十年来最大的梦想恐怕就是搞清楚这件事了吧。”
见冯军一脸沉思,唐明接着说
“冯叔!为了这事,云路的父亲死了、刘长志死了!王德茂也死了,我们都在怀疑是卢健国下的黑手,并且他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冲你来呀。”
唐明说到激动时,口水都喷了出去,冯军也不嫌弃,只是从内袋里抽出丝巾,缓缓的抹着额头,眼珠子不停的转着,像是在思索。
“冯叔!云路一开始是要亲自来的,但他怕卢健国的视线都在他身上,万一他来见你说不定就是害你,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我们都是身处在漩涡之中,对事情越了解,我们保命的机会才越大,请您不要再隐瞒了,就告诉我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唉!”
冯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眼神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做某种决定。
“天道有轮回!也罢!当年的事我便跟你说说吧。”
冯军缓缓掏出香烟,先是给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再掏出一根递给唐明,唐明也没谦让,接过烟很懂事的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先是替冯军点上,见其缓缓吐着白雾,这才给自己也点燃香烟,看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唐明突然愣了愣,随即马上恢复正常的收回,恭敬的听着接下来冯军要说的事。
“那是我们从部队里退伍后不久的一个下午,我还在阳曲县城摆地摊卖西瓜,建国突然找到我,说有一宗大买卖问我是否有兴趣,当时大家环境不好,瓜也卖不掉,我二话不说就入了伙,几天后建国领着我来到一处宾馆,不曾想开门后我发现几位老战友大勇、志远、茂子都在场,大伙聚一起才得知那一次我们是为了国宝‘建文遗宝’。”
“‘建文遗宝’!!难道是明太祖朱元璋孙子、明成祖朱棣侄子那位建文帝?”
“便是!不曾想这所谓的‘建文遗宝’却将我们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