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静静地听着对面的声音,全程保持缄默,只在大约三四分钟后说道:
“我知道了。”
然后就眼神示意方俊驰挂断电话。
挂电话的时候,方俊驰只能听见那边的细微声音,像是个男人。
温淮仅仅说了四个字,就如同用了多大的力气一般,仰头倒在副驾驶上合起眼皮。
方俊驰贴在他旁边嘬两下他的脸颊。
温淮还闭着眼,伸手把他的脑袋搂住,在他后脑勺拍了拍:
“让开点,我坐起来。”
“谁的电话?”
他看着温淮调正座椅,本来不想问出口的话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温淮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撩了把头发,抿唇不语。
方俊驰这才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便上去捏捏他的耳垂:
“哥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们回家吧。”
他的手掌慢慢抽回去,半路上却被温淮一把握住。
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方俊驰没有办法发动车子。
“哥?”
温淮并未对上他的眼神,而是瞥向窗外,时间不早了,服务区的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你去给我买几罐酒来。”
方俊驰稍稍怔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车窗外。
几分钟后,方俊驰提了一大兜东西回来。
温淮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你买了一堆什么?”
他直接伸手扯开塑料袋扒拉着瞅了几眼。
“怕你饿,空着肚子喝酒胃会受不了的。”
温淮没说话,直接拿起一罐冰镇啤酒,起开拉环,凑到嘴边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畅快的凉意顺着五脏六腑流下去。
方俊驰无奈地叹了口气,撕开一个三明治包装,喂到他嘴里。
温淮不知不觉地咬合牙齿吃到口中,才意识过来,推开他的手:
“我不吃。”
他就看着方俊驰重新把三明治拿到他自己嘴边,接续上面的牙印,一口咬下去将近半个。
“你……还没吃饭吗?”
“实话说,是今天都没怎么吃过。”
温淮又喝了两口,罐子觉得有点冰手,就将啤酒放在车上的杯托里。
他伸手按动天窗的按钮。
这里距中心市区有一定的距离,天空的颜色好像都要更深些,星星也多。
温淮目不转睛地数着星星,眼眸熠熠发亮。
终于,他放下了手指。
“这一寸小天空里,有三十二颗星星。”
他指的是被天窗框出来不到一平方米的面积。
方俊驰也看过去:
“哥哥喜欢哪一颗?我们给它取个名字。”
“星星也会有父母吧,它们的父母就给他们取名字的。”
温淮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又握住易拉罐喝了两口啤酒: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我很理解及时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很重要,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还记得有我的存在。”
他笑了笑,像是不敢看方俊驰的反应,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神涣散,陷入进深深的回忆中。
“他们各自组织了家庭,幸福美满,只有我像是多余出来的,我爸雇了一位阿姨陪着我,除了钱,他什么都没给过我。”
“至于母亲,他们两个人离婚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
方俊驰牵起他的手。
温淮便颤巍巍地抬眸看向他。
“他们不配爱你。”
方俊驰拉着他的手到自己唇边:
“只有我才有这么幸运。”
他看着温淮,后者接着道——
“但是两年前她家里人联系上了我,我不想通过兰姐处理这些事,就把电话给了他们,刚才那个电话就是我母亲再婚的儿子打给我的,说……”
“说她快不行了,希望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病?”
方俊驰问了一嘴。
“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她现在的家庭比较困难,我给她找了最好的大夫,选择最专业的治疗,可还是无济于事。”
“说起来也好笑,二十多年没有音讯,一缺钱就能联系到我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谈谈,竟然变成最后一面。”
温淮被他搂住,顺势倚在男人身上。
“我陪你一起去。”
方俊驰侧过脸,在他鼻梁上亲了亲:
“你既然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
“什么?”
温淮后脑勺抵在他肩头,扬起下巴看向他。
“其实我是亿万富翁。”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温淮观察到他严肃正经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违约金,什么合同,什么打官司,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稀罕当歌手,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方俊驰皱眉,见他笑得越来越激烈,气不过在人唇上咬了一口:
“不许笑话我了,哥。”
“好,哈哈哈哈……好,我不笑了。”
温淮摸了摸他的脑袋顶:
“遵命,亿万富翁先生,咱们回家吧?”
方俊驰哼哼两声,发动引擎。
他们找了一个日子,低调出行,前往维亚国际医院。
这家医院是私立的,基本上专为上流人士建造,对应的服务设施完善,对于明星的隐私一等一地保密。
而眼前这家人显然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男子戴着一副方框眼镜,学生打扮。
温淮关上门,摘下口罩,那人才瞪大双眼。
他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位温影帝。
“你好。”
温淮冲他点点头。
张宏今年刚读大学,面对这个场景,不免有点呆滞,看了看他,视线上移眺望到他身后的方俊驰,咽了下唾沫。
“妈在屋里吗?”
温淮朝卧室木门处瞅了两眼。
“嗯,你、你们坐吧。”
张宏连忙让开一条路,叫他们坐上沙发,又转身去倒了两杯水来:
“我妈在睡觉呢,这位是……?”
温淮眨了下眼,往后看了眼方俊驰,还没开口,就听到另一间房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两个人同时转头,一模一样的满脸疑惑。
张宏慌张起身,屋里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拽着个四五岁的孩子,怒意冲天:
“哥!!!小正又在我作业本上乱画!”
小姑娘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娇怪地使劲跺脚,张宏抱起男孩颠一颠,用零嘴哄着才让他不哭了。
“别打扰姐姐写作业,知道吗?小晴,快进屋去吧。”
小姑娘歪过头看到沙发上的两个陌生面孔,不由得问道:
“哥,这两个叔叔是谁啊?”
张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她挤眼睛,想把人推回屋里去。
然而温淮却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戳了戳趴在哥哥身上那男孩肉嘟嘟的脸蛋,又对小姑娘说:
“你也该喊我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