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被扑倒在地,那支箭矢擦过他的大臂外侧,掉在地上。
他大惊失色,直挺挺地撑着身体,有福已经抓紧喊人将他带下去处理伤口。
“仔细点,看看有没有抹毒!”
所幸只是皮外伤,涂了药膏之后包扎起来便无碍。
可是温淮却状若神游,目光涣散,不停地喃喃重复道:
“她要杀我……我娘她竟然要帮着别人杀我。”
有福嘴笨,想不出话来安慰,只得跟其余下人一同退了出去,等彩萍把东西送进来。
四四方方一块翡翠玉,其上雕刻着昂首挺胸的貔貅,巧夺天工。
温淮顿时镇静下来。
原来这就是国玺。
这就是至尊无上的权力符号。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抚摸,几乎是爱不释手,好像有一股灼热的暖意传遍身体。
宣政殿,赵愚已经攻了进来,控制住大小门户。
杜绍强装镇定,从书桌前起身。
“大皇子?”
他由不得笑笑:
“我说是谁跟梁越里应外合,你藏得够深。”
“本宫乃是长子,嫡子被废,除了本宫,怎么轮得到别人顺位?”
“陛下圣旨上亲笔写下传位于四皇子,大皇子带兵前来,是想做什么?造反?还是……逼宫?”
他脚步沉重地迈到桌子前头的台阶上,神情凝滞。
赵愚此刻换上一身不大合身的皇子衣裳,梳洗干净,除了略显单薄,长相确实显示出几分皇家威严:
“自然是,捉拿你这通敌叛国、假传圣旨、意图篡位的逆贼。”
两方士兵对峙,互不相让,可听到他这一句一句掷地有声的判词后,杜绍那边人心不免偏移。
“休得听他胡说,陛下口谕,把反贼拿下!”
“陛下早就驾崩!”
赵愚响亮地压住他的嗓门:
“你怀的何等心思,粉饰太平,假借陛下之口图谋皇位!”
“你!你有什么证据?!”
“是么?那现在就可以带人去陛下寝宫查验,看看榻上之人还有没有气息。”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手持国玺!众兵听令!”
他慌乱地捧起桌上锦盒,赵愚身后一人当即瞄准射箭,杜绍手足无措之时,锦盒摔地,里面掉落的东西沿着台阶一路滚下。
杜绍六神无主,几近跪趴着爬过去托住。
还没滚到平地上,那东西已经碎成渣渣。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玉玺怎么会如此易碎?
杜绍捏住碎片端详,忽而仰头狂笑出声。
那仅仅是一只青色瓷制貔貅摆件。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你!!好一个大皇子!!!”
他跌坐在地上,大笑不止,如同是全然疯癫了。
“把他拿下,打入大牢。”
身后人刚刚领命,眼前的杜绍却突然起身,掏出腰间的短刃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刺。
赵愚来不及反应,抄起手里的长剑,手起刀落,给他抹了脖。
鲜血喷涌而出,杜绍使劲捂着自己的颈部,瞪大眼睛平直地倒下。
他死状惨烈,赵愚不由得向后趔趄了几步,连连粗喘,沾血的刀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丢得远远的。
至此,属于杜绍的时代,正式结束。
温淮看到王府周边的侍卫松懈,便知晓事情成了。
当天晚上,赵愚派人接他入宫。
温淮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去,就不可能再轻易逃出来了。
赵愚三请四请,汝南王府的马车还是驶入皇宫。
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就等他到位。
“安平侯可真是让本宫好等啊!”
赵愚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得合不拢嘴,再也没有委居闲月阁时的狼狈。
“殿下还自称本宫?若不早登大宝,只怕夜长梦多。”
见他坐下,温淮还站着,视线来回观察起满桌的珍馐。
“还有许多要紧事得处理好了才行。”
赵愚夹了一筷子鱼腹塞进嘴里,吐出两根刺来:
“皇表叔就别拘谨了,咱们可是真真的一家人。”
温淮依旧不动,只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殿下有什么事直截了当些便好,温某还要回家睡觉。”
赵愚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半晌才停下来擦擦嘴。
“本宫要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不明白。”
温淮微微一笑。
座上人神情逐渐冷淡下来,周遭空气都凝住了。
“我可是送到你手里的,缺一不可的东西。”
小侯爷脸色不变,仍然是装糊涂。
“国玺。”
赵愚舔了下后槽牙:
“你还是尽早交上来,不要旁生事端。”
“什么国玺?不晓得。那东西不是应当在皇帝手中么?”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此刻,赵愚才算彻底反应过来:
“你想要什么?”
“我听不懂殿下的话。”
看他这态度,赵愚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或许等汝南王回来,跟我解释解释,我就清楚了。”
赵愚一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淮,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可以保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不然,你想要别的,我也可以……”
温淮皱起眉毛:
“我只要他。”
“他何时安安稳稳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便什么时候动动脑筋,替殿下想一想那玉玺的下落。”
赵愚顿住,偏过头沉思半晌,强制压下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缓声道:
“我如今确实不知晓他的下落。”
“那就派人去找。”
温淮很是强硬,索性开口打断他——
“杜绍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会情愿把自己唾手可得的江山送给外邦,所以谁是始作俑者,想都不用想。”
“既然自己作出来的勾当,又怎么擦不好屁股呢?”
赵愚气得浑身发抖,听着温淮继续说下去。
“殿下最好快些加派人手,梁越若是少一根寒毛,我便会动摇一分,宗室中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可多的是……”
温淮还没说完,就被他掐住咽喉。
“唔——”
“你倘若……杀、杀掉我,便永远别想得知,玉玺的、下落。”
赵愚在他双颊憋红得前一刻松开手。
他安排温淮住在不远处的广阳殿中,派了侍卫把手,不得他迈出宫门半步。
温淮没什么感觉,只是这几日疲惫不堪,连沐浴都来不及,便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