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亲自下的命令,收回崔妈妈和老吴管家私自挪用府款购置的所有良田庄子,只给了一笔养老钱,即刻将二人赶出王府。
至于他们的女儿吴玉璋,因为与此事没有直接关联,加之崔妈妈哀求老太太,算是保住了,继续留在王府做工,好赡养父母。
这个结果温淮不能说满意,但总归之后在府中,少了许多烦扰。
过了几日,梁越忽而找到他。
温淮看着他身后带来的男人,疑惑地多停留了一会儿眼神。
“嫂嫂晨安。”
这下子他更迷茫了。
梁越拉起夫人的手,介绍道:
“宇文源,营里的医师,上次就是他来的。”
温淮眨了眨眼,半天才想起他说的上次是什么意思。
不就捅了他一刀么,之前差点引自己掉进巨坑摔死怎么不说了?记仇得很。
“宇文大夫好。”
他一时不明白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却也礼貌打了招呼。
梁越单手搂上他的腰,把人带到身边朝一旁走了两步,嘴巴贴到他耳朵边:
“别瞧他这副样子,却是医术盖世,包括他的父亲,也为军中有名的神医。”
“多有名?能起死回生?”
他不太相信。
“我亲眼看过他把一个士兵的断腿接回去了。”
梁越说得邪乎,殊不知他在温淮那里的可信度也极低。
“待会儿叫他一起去,看看大长公主的疮是什么样子,好对症下药。”
“能行么?”
温淮嘟囔一句,反倒让宇文源这个耳朵尖的听了去:
“嫂嫂放心,疑难杂症尽管交给我。”
“劳烦宇文大夫了。”
他又捏了两下梁越的手指:
“你也去么?”
“你是想要我去还是不想?”
“不晓得。”
“自然要陪着你。”
梁越笑了笑。
他与温淮一辆马车,宇文源在后面一辆,一行人便出发了。
半路上有些拥堵,梁越掀开帘子瞧了瞧,偶然看到家炸货摊。
温淮吸吸鼻子,似乎嗅到一股子甜味。
“卖糖炒栗子和炸麻团的,要不要?”
“都来点吧。”
这麻团,便是糯米粉揉成团,填进去香糯的红豆泥,搓圆之后滚上一圈儿芝麻,丢进油锅里炸,金黄酥脆,平常都是小孩子爱吃。
温淮不管那些,想吃就要。
他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咽了下,又不舍得吐出来,只得张着嘴巴哈气。
梁越被他这样子逗乐,想伸进手指替他抠出来,温淮却立马合上嘴巴瞪他一眼。
折腾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
“瞧着没出息劲。”
“给我剥栗子。”
汝南王殿下也成了没出息的,当即捏起一颗滚烫的栗子剥壳,面不改色。
塞到温淮嘴里时,那栗子肉还是热的。
“不烫么?”
温淮不由得质疑起他的手。
“没什么感觉。”
他又递过来手心里的几颗,被温淮推回去:
“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方才说要,买了就尝两口?”
梁越痞子样地把栗子肉往嘴里丢。
温淮便收回眼神,抱着一只枕头挡在两人之间,缩在角落里,挑开一点点帘子看向外头。
等到了大长公主府,已经过午。
“少爷,需要预备您和姑爷的午膳吗?”
“不用了,直接带我去找娘。”
嬷嬷应下,给汝南王行了礼,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模样姣好不似郎中,却背着个药箱,便说:
“国公前些日子也寻来一位神医,说是特制的草药包治百疮,今天这不是也来了嘛。”
“是吗?”
温淮步履不停,来到大长公主的卧房。
温徵林早坐在里头,旁边是一个黄胡子老头。
“呀,汝南王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
“可不是小事。”
温淮阻止下梁越即将抬起的手。
“这孩子。”
英国公干干地笑了两声,又道:
“不知道今日王爷前来所为何因呐?”
“本王记挂岳母的身体,特地寻来一位大夫来望诊。”
“哦,已经不必了。”
他吩咐婢女给汝南王安排好座位,上了茶水和点心。
“怎么不必?”
温淮问道。
“当然是为父已经找好了这位韩大夫来,他给你母亲配好了药,今日便可以试一试了。”
闻言,温淮没忍住再次打量起那位“韩大夫”,老头有些不拘小节,衣服上都是破洞,活像是个坑蒙拐骗的乡野村夫。
“父亲在哪里找来的这一号人物?怎么儿子前所未闻?就这么莽撞尝试,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我难道会害你母亲?”
温徵林终于有些不悦与不耐烦的情绪。
“我得好好查查这人的底细,才敢把母亲的病交给他治。”
温淮低声对父亲说。
“有什么可查的?你觉得为父是傻子?自然不能完全相信,只是叫他在你母亲的胳膊上先涂抹一点试试,这个时候,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你带的这个就能多好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哼。”
温淮不免有些迟疑,他却拂袖一挥,转身看向韩大夫:
“大师,您消好食,咱们便开始吧。”
那老家伙扶着一根破木棍起身,故作姿态地点点头往内室去。
温淮看了眼梁越,后者下巴动动往屋里挑了下。
小侯爷会意,便领着宇文源走了进去。
韩大夫从怀里掏出一个与他外貌不大相符的白瓷瓶,用指头挖出点,敷在大长公主手臂的疮上。
温淮绕过人群,这才看到那可怖的伤病。
母亲原本白皙无瑕的皮肤,此刻却长满带着水泡的黄疮。
老头拿烧红的针,刺穿顶端的泡,用沾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脓水。
赵妧眉头紧蹙,使劲咬着嘴里的布。
青绿色的药膏铺上厚厚的一层,再用丝绢包裹起来。
“谨记不可沾水,两日后我会来换一次药,到时应当就缓解不少,换药后顶多再有个三四日,这半边的胳膊便能痊愈,不留疤痕。”
“多谢大师!”
温徵林连连点头,双手合十冲着他晃两下。
温淮却扭头小声问宇文源:
“如何?”
“我能闻出荆芥、防风、白芷几味药材,的确是治疮病的,但味道有点奇怪,应当还有些旁的新鲜草药,估计是野路子。”
宇文源低头说道,可是顾忌梁越在外头盯着,便不敢凑得太近。
“不会有事?”
“不至于,顶多也就是没效果。”
“倒也能多少减轻几分大长公主殿下的痛楚,我已经看清了那疮的性状,回去跟我爹合计合计,做好药方以备不时之需。”
温淮谢过他,心里却惴惴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