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还没有上来,我下去找,你们继续。”他叹了一口气,说。
旁边的人给他一把匕首,他滑下了海。
一进入水里,他就感到十分不对劲,周围突兀地呆着几十个水怪,他们似乎在守着自己。
水怪们互相对视,似乎在笑,有种胜利在望的得意感,然后向他围了上来。
一个水怪伸手抓他,他把匕首一划,吓走了它。因为忌惮他手中的刀,它们都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环游着。
远处,他看见一只水怪正在拖人,他连忙向那游去,他这一动,水怪群也跟着他走。
游近一看,果然是一个水怪在拖着阿爹。阿爹已经不省人事,任人摆布的状态中,钟毅心口更堵了。
他游上前,挥刀赶走水怪,从后背抱住阿爹,一边挥刀驱敌,一边往上浮游。
好慢啊,什么时候才能浮上水面?
终于看到了船底,土黄色的船像是一块瓜皮盖在天地洪蒙中;
海水乌青乌青,如果不是有一缕海草缓缓飘过,任谁都会以为海水是静止的;
一点白光出现,慢慢地变成少了一边的月亮。
不是有一堆乱叫的水怪吗,怎么会没有声音?海浪,也无声无息,天地间一片静寂!
下面,乌咚咚几十个水怪紧紧跟随着。
上面,船上的人已经看到了他们,高兴地说着什么,仍然没有声音。
一把桨划过他眼前,他愣了,此刻他一手抱着阿爹,一手抓着刀,根本不知道该用哪只手去抓桨!他忽然恨起自己来,怎么不多生出几只手来!
空出一只手才能抓桨,丢了刀便无法御敌,放掉阿爹就是白走一趟,就是丢阿爹性命!
这一走神,水怪又靠近了,他连忙向上浮游。
什么东西在划过自己的头?他抬头看去,正是船桨!他心中狂喜,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水怪,一脚踹去,然后看向船桨,在船桨再次靠近自己时,松开了刀子,抓住船桨。
耳边似乎传来虫鸣鸟语,清风细语;
一只青绿诱人的小蜻蜓轻盈地飞向带着饱满露珠的草丛;
一只青黄相间的蚱蜢后腿一弹,就跳起半米高,落在另一处草丛中;
花白相间的小蝴蝶轻摇着翅膀,落在青碧诱人的柚子树上;
柚子树干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甲虫,甲虫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诡丽不似凡物的光彩……
脚下一紧,他清醒过来,哦,自己还在水里,还在救阿爹呢!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人在临死前会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场景!
他晃了晃不清醒的头,紧抓住船桨,突然发力,将阿爹送向船,船上的人立刻抓住了阿爹。
右脚一紧,这只脚也被缠住了。
!
他看见十几个水怪连成一串,把他往海底拖。
上面,因为自己抓着桨,连带着船也在倾斜,马上就要翻了。
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指一指地松开了桨,不出意外地滑落。
视线最后,是船上人把阿爹往船上一拖……
唉,又不知道要投胎到哪里去,小胳膊小腿,一切从头再来,麻烦!
到手了!美人毫无知觉地沉了下来,逐渐沉入海底。
小怪兴奋得不得了,高兴地捶了捶心口,又拼命地跺脚,仍无法平静下自己狂躁的情绪。
他向深海冲去,来来回回横冲直撞转了几十个大圈,在海洋中划出几十条白花花的水道,这才平静下来,回到美人身边。
美人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应该是她的眼睛在跳动。
手下们都兴奋不已,手舞足蹈,嗷嗷乱叫。小怪也跟着嗷嗷大叫,自己怎么可能比他们差呢?自己要比他们叫得更响。
他得意地想,这些水怪,个个身高体壮,有自己的三倍高大,可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听我的,被我使唤得团团转,哼,我最厉害!
他又狂叫起来,却不知道该叫什么,只是拼命乱叫,把喉咙都震痛了。
黑虾将默默地看着美人,欲言又止,小怪连忙把美人往自己身边带,说,“我的!”
黑虾将想了想,小声说说,“三爷,这样可能不行……”
“你管我!”小怪吼道。
“人不能长时间呆在水里……”
“你管我!”
“她可能会死的……”
“你找打!”小怪扔了美人,就去打黑虾将,黑虾将连忙夺路而逃,两人你追我赶跑了很久,小怪记着美人的事,放弃了追逐,回到美人身边。
黑虾将观望了好一会儿,见小怪无兴趣理自己了,便慢慢地走向他们的队伍附近。
但他看到那个人,还是摇了下头,他叹了口气,对小怪说,“走吧,回去吧,晚了就看不见路。”
小怪瞪一眼这个讨厌的手下,哼了一声,说,“走。”然后他高高兴兴地抱着美人,往王屋游去,他要去亮瞎哥哥们的眼睛!
一群水怪,浩浩荡荡地朝着海底深处游去。
距海岸不远的海底某处便是水怪国,那里有个淡淡漆白的亮点,那是夜明珠发出来的光。
走着走着,小怪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怀中的美人也掉了。黑虾将连忙上前,扶起了他。
“你,抱她。”小怪吼道。
黑虾将从善如流,把美人抱起,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硬了,看来她已经死了。他看了一眼小怪,却不敢再多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小怪空手空脚,人就灵活了许多,很快窜到了前方。
旁边一只梭子蟹看了老虎虾一眼,用表情无声地询问,他无声答,“死了。”
梭子蟹摇头。
小怪风风火火往亮光冲去,他们在后面逐渐拉开了距离。
梭子蟹摇头,“可惜了。”
老虎虾冷笑,“他们就是这样,想杀就杀,还会放在心上,死了,未必就是坏事,我们在这里熬的人才真正难过。”
“你家还剩多少个了?”
老虎虾摇头,“没几个了。”
静寂的夜里只听得到他们划动水的细微声音,每只水怪都面色沉沉地走着,心情一如前方那寡淡的白光,没有未来,没有光明,没有温暖!
寡白的亮光照着它周围的事物,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显得十分诡异,像是一个张开大口,等待猎物入口的巨型怪兽。
前方,便是水怪国的王庭,阴森,恐怖,威严,让人一看到就无端端产生恐惧感,让人止不住地寒颤!
梭子蟹看了眼老虎虾抱着的钟毅,四下看了看,看见其他水怪都在很远的地方,没有注意他们,便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扔出来的,到时候我们把她丢岸上去,让她回家,看她也怪可怜。”
黑虾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