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他死的容易。”
在去往高慎所在的审讯室时,饶辰阳还在发表对孟平谷死讯的看法。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没办法。”
梁禹说着,推开审讯室的门,见了高慎,立马收起笑容。
隔壁监控室里,林知年和程易江站在屏幕前,各自抱胸望着,神色动作竟如此一致。
“高慎,如沐春风洗脚城法人。”
高慎此刻并不理会对面的两个警察,尤其是这两个装赌徒骗过他的警察——他摆出了一副老赖的模样。
“经我们调查,你的洗脚城涉黄涉赌,其中还有经济犯罪活动,私下进行洗钱活动。对此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高慎依然不说话,表情自若,无视外界一切。
“不说话等于无异议,接下来我们会根据你的犯罪行为进行量刑,如果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们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没等对方说话,饶辰阳接着说道:
“薛科可是什么都交代了啊——哦不,准确的说,是高科。”
高慎一愣,指尖微微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了些,眼里出现一丝情绪裂缝,但很快又不在意似的往后一靠。
“高科……”他重复着轻声说出这个名字,“他是谁?”
“你哥哥啊,这都不认识了?”
监控室内,林知年望着高慎那张和薛科七八分相似的脸,想起了他们查资料时所发现的那些信息:
确有薛科其人,但他是一个流浪汉,他们所见到的“薛科”是高慎的弟弟高科所顶替的。那一带治安混乱,这一行为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兄弟二人从小相依为命,哥哥高科力气大,蛮横;弟弟高慎心思细腻,聪明。二人在混乱的小镇里混不到好饭吃,偶然一次机会接触到了赌博,便起了心思,在弟弟的经营下,生意一天天做大,哥哥便负责高利贷这一块,二人分工明确。
也正是由于二人分工的里应外合上不了台面,高科就顶替了薛科的身份。外人即使看两人长得像,也不会有多少心思。
程易江盯着审讯室里呆住的高慎,良久,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
“一个犯人演技再好,也会身不由己地紧张,那就是蓦地想起某个重要的人的时候。”
林知年点点头,没由来问了一句:
“你呢?”
“我?”
“你什么时候会紧张?”
程易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林知年依然盯着监视器,只当是程易江不愿回答,没说什么,目光放空片刻,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案子上。
但并不尴尬,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沉默都洋溢着一种和谐安静的默契。
“你们哥俩分工明确共同经营着这些见不得人的活动,有这脑子做什么不好去开赌场?”
“是啊,那一带不少地方缺劳工,工资也不低……”
高慎冷漠地打断:
“我难道没做过吗?”他缓缓抬头,“那里,都是一群臭人,烂人,有的根本就算不上是人。”
饶辰阳和梁禹不约而同皱起眉。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像你们这种天天只会坐办公室开会喝茶享清福的人,都没有设身处地在那个环境里工作过,张嘴就说,可笑!”
“我们每个人都在做自己在岗的本职工作,每个人都是尽职尽责的。就像你没有体验过我们的工作一样,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我们可笑的呢?”
“当然可笑!可笑至极!你以为普普通通地生活着很容易吗!尊重!地位!金钱!这才是实力!这才是我需要的东西!”
林知年蹙起眉头:“他好像对做劳工意见很大。”
程易江眼神扫过旁边的案件资料夹,从中挑起一本,翻到中间迅速浏览片刻,而后递给林知年。
“他的资料上显示,他确实曾在那一带当过劳工,时间不长,可能这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产生了偏见。”
林知年点点头表示同意,顺手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是当时同一批的务工人员名单。
往下看的过程中,她的视线在角落一个有些磨损模糊了的名字处停住。
“你看,”林知年指着那个地方,将资料往程易江那里推了推,“这个名字,周霄风,他们在一起工作过。”
程易江感觉到一些异样,但没有轻易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之前梁禹作为‘沈白’接近他是,他提到过,他和周霄风相对熟一点。”
林知年没有说话,脑海里不断回忆着那时候耳机里监听到的,还有自己残存的感觉:
“我记得,高慎说到周霄风很久没来的时候,语气有点……”
“不对劲。”
“对,像是意料之中,甚至有点得意。”
二人对视一眼,程易江立马走出监控室,打开审讯的门,眼神示意饶辰阳和梁禹二人,他有话要问。
“高慎,”程易江走到他面前去,“你和周霄风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慎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记不清了,开赌场的时候认识的吧。”
“或者更早?”
高慎不悦皱眉:“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在务工时有和周霄风相识吗?”
“……没有。”
“高科那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知年听了暗暗佩服,果然队长和人打心理战信手拈来。
“……是,认识,那又如何?”
“似乎你对那里的人很有成见?”
“哼,一群穷鬼,身上又脏又臭,明明自己活得那么窝囊那么可笑,还去践踏别人的尊严!”
“这就是你开赌场的初衷之一。”
这是肯定句,高慎也没有否认。
“到最后不还是要看我脸色。”
“周霄风……是当时欺负你欺负的最厉害的一个?”
高慎神情严肃,狠狠“呸”了一声,死咬住下唇,仿佛再也不会说一句话。
事实如此,后来面对他们的询问,他再也没说一句话。
不过没关系,高科那里,他把一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开会的时候,林知年结合两方的证词,给众人理了理。
“根据两方证词,事实推测如下:多年前务工期间,高科兄弟二人便与周霄风相识,而周霄风性格顽劣,不断欺压二人,导致二人仇恨愈发滋长。赌场做大之后,周霄风成为老赌徒,兄弟二人里应外合,以不正当手段压榨了周霄风所有的钱财后,用近乎极频繁、高压的手段实施高利贷放贷和收款,在此过程中带有过度的私人恩怨,对其进行羞辱,打骂以及虐待如心脏病发不给药物等行为。孟平谷的行为,一定程度上有高慎的挑唆。”
“高慎如此,罪加一等。”
“自己受过伤,从此立志要让别人受伤?”
“不做评价,但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