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药材可能是因为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才免遭人们的毒手,而且还长了不小得一片,张汉东强压着惊喜再三确认,
没错了,是铁皮石斛,后世的滋补圣品。
只不过张汉东心中没底,后世奉为圣品的补药,现在中药店还认不认?他心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可转念一想不过是进趟城而已,药铺不收的话拿来给周金枝泡水喝也不亏,心里也就释然了。
这片石斛看着不多,采到背篓里竟然有不少的样子,又扯了些干草盖在上面,好歹算是有了点收获,紧绷着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彩凤和燕子站在门口焦急地四下看着,彩凤埋怨说:“这么晚不回来,急死我了。”
张汉东见状却松了口气,既然彩凤有心思在外面等自己,那就是说周金枝已经没大问题了。
“去山上随便走走能出什么事,妈怎么样了?”
在山里转悠时,其实一直心悬着母亲,可只要想着全家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处处要钱,家里穷地叮当响,他就不能空着手回来。
“下午马扎又来了一次,烧退了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行。”
张汉东背着背篓走进屋,周金枝头上捂着一块毛巾,又睡着了,彩凤蹑手蹑脚走进来说:“妈睡着了,醒的时候一直在找你,担心你。”
“嗯。”虽然表面看来很平静,可知道有亲人在挂念自己,心中莫名颤动起来,上辈子孤零零在世上飘荡,能再次被人挂念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你饿了吧,我煮了红薯给你盛一碗来。”彩凤说着就走出去,一会儿端着满满一碗红薯递过来,张汉东接过碗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他坦然对彩凤一笑说:“这肚子还真是不争气啊。”
彩凤坐在他对面说:“走了那么久饿了有什么奇怪的,燕子一直在等你,在你来之前才睡了...”她忽然欣慰地说:“你真是懂事了,知道关心家里人了。”
张汉东说:“我都多大了,再整天胡混还算人吗?”他立刻想到燕子可怕的劫难,认真交代彩凤一声不让她下水。
彩凤说:“你说的对,以后不让她下水。”
“嗯。”
红薯这东西长盛不衰,即使在几十年后很多人还是爱烤红薯,但不管怎么个做法,张汉东都不吃,家里穷的时候一天三顿红薯早吃够了,光是看到就反胃。
不过这次回来感觉好像也不一样,红薯似乎特别甜。
彩凤翻看背篓奇怪地问说:“你弄这些野草回来干什么,这草生产队的牛马都不爱吃。”
滋补圣品在这个时代居然这么不值钱吗?
张汉东说:“这可不是给生产队换工分的,听说这是药材,明天我拿出去卖卖看,真能卖钱也是一件好事,对了姐,明天一早我早点起来进城。”
彩凤诧异地说:“你还认识药材,我怎么不知道?”
张汉东想:“我能告诉你我上辈子为了生活,在很多行当的底层混过,不止认识眼前这点药,还知道很多东西?”
“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在山上采的又不用花钱,不过是跑个腿的功夫,左右也不费什么事。”
“那也是。”彩凤随口说着并没当回事,她心说这些破草能卖钱就怪了,但是弟弟干劲十足,懂得为家里打算了她还是很高兴。
周金枝一晚上都在沉睡,不过呼吸变得平稳多了,病去如抽丝,慢慢恢复就是好事。
第二天张汉东起床背上背篓就要走,彩凤走过来说:“我给你做了两个饼子带着路上吃。”
她说着递过来两张黄灿灿的面饼,燕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眼巴巴看着面饼肚子发出咕噜噜地叫声,但她马上把头扭过去,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
小小年纪就只会奉献,张汉东叫了她一声,接过彩凤手里的面饼分成四份说:“我不饿吃半个就行了,大家都吃。”
彩凤对弟弟的变化感到很欣慰,以前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他,可他的脾气还是很暴戾,现在变化真的好大。
而且,真的很好啊。
从后湖村去县城,要走十五里路,出门外面居然飘起了雪花,下雪天没有风也并不太冷,进城的路虽然几十年没走,可家乡的一切都在记忆里,脑袋马上展开自动导航一样,迈开大步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起的够早了,很多人比他更早,路上碰到好几个挎着粪箕子的人,都是出来捡粪的中老年人。
积雪已经把地面完全盖上了,也不知道这些老头还怎么能看见地上的大便。
这年代的人个个勤劳肯干,可是不管怎么干,都挣不够吃的。
雪越下越大了,走了快两个小时,终于看到皖北县斑驳沧桑的城墙,进城颇有古代电视剧的感觉,就差门口有卫兵把守。
才走进城,七声响亮的钟声差点把他送走,这是县里报时的钟声,表示已经七点,这钟声十几里外的后湖村也能听见,全县安排生产生活很多都是根据这个时间来的。
家家都穷,买得起钟表的人家不多,这举措也是县里为了方便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后来条件好了,钟声完成了历史使命自动退休。
七十年代的县城和记忆中相差很大,主街也很窄,水泥路坑坑洼洼,路上到处都是污水,散发着阵阵莫可名状的味道,
沿街是一溜儿的青砖瓦房,大部分的店都开张了,店员们在一块块卸着门板准备开业,邮局,信用社,供销社,日杂店也纷纷开张,七十年代县城生活,也很接地气。
主城并不大,药店很好找,走到一家叫做‘仁济堂’的药店时,见门外已经有好几个人排队,
药铺不止卖药还会帮人看病,一大早有人排队说明这家店口碑不错,他直接往里走,门口的人不愿意了嚷着要他看病排队。
张汉东当然不愿意排队说:“我不是看病的,我卖药。”
药铺里一个老头正在搭脉,温和地说:“小伙子,我们这里的药都有专门的地方买,不随便收外面的药,你还是回去吧。”
换成这个时代的人可能马上打退堂鼓了,可这药是张汉东翻身的希望,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他不管不顾打开背篓说:“老先生,我半夜就出来了,走了几十里山路,您老看都不看就让我回去呀,家里就靠卖药买米下锅呢,您老给看看,真不要我就拿走。”
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说:“行吧我看看,你也不容易。”
但他看到张汉东拿出来的铁皮石斛时,眼睛就亮了说:“这是野生的好东西,还新鲜着呢,你在哪里找到的?”
张汉东见了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成了说:“就是在咱城北的山上找到的,老先生,这东西你们收吗?”
“野生铁皮石斛,瞧着还有点年头了,当然收了。”说完他又急切的问说:“就这么点吗?应该还有吧?”
张汉东摇头说:“这次就找了背篓里的这些,山里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些还是我运气好碰上的,以后能不能遇到就不知道了。”
老头摇头说:“也是,咱们这里不是石斛的主产区,还好你认识,不过既然有这些山里肯定还有,你多留心点,再找到一定送我这里来,不管多少我都收了。”
给的价钱也不低,新鲜的居然卖到五块钱一斤,这二斤半石斛,卖了十二块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