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园。
忠王为伍道策准备的藏身之地。
池水泛着微光,错落有致的蒹葭,月色下泛着灰绿色光。
浮萍轻荡在水面,透着油黑的亮光。
池塘角落里,偶尔有蛙声低鸣。
温玉如穿月白色露胸中衣裙裾,外罩着嫩绿色薄纱。
她清秀的脸庞挂着少许忧色,眉宇间透着无聊,倚坐在半月亭栏杆边。
过了许久。
温玉如弯腰拾起一枚石子,举手扔向蛙声响起处。
扑通一声,石子落水,又一声扑通声响,蛙鸣骤止。
塘中涟漪荡漾,池水乱银微抖。
又过了片刻。
温玉如对这一切似乎感到非常的无趣,起身理了理肩袖间嫩绿色薄纱,刚要举步离开就听有脚步声传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
伍道策穿着宝蓝色长衣,手里摇着白折扇,轻快地走进半月亭。
温玉如望着他满是笑意的脸,她也嘴角微翘,脸上漾起笑容,又在栏杆边坐下。
伍道策在她身边坐下,望着恬静的池塘笑着问:“在想什么?”
温玉如妩媚一笑,仿佛是二十年前初识他一般。
“还在想九霄楼的事?”伍道策贴心地问。
温玉如眼中生出一片柔情,无言的摇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话。
伍道策用折扇轻拍她的腿说:“事情过去你还想回九霄楼,我可以跟忠王把它再要回来。”
温玉如轻摇着头说:“这里挺好,挺清静。”
伍道策望着亭外宁静的景色说:“这里是清静,就是缺少点生气。”
似水琴音隐约飘来,更显得周遭有点空灵。
“姬涵琴操的比琵琶弹的好。”温玉如看着他说。
伍道策含笑说:“不是她琴操的好,是琴音正合你此时的心境。”
温玉如不自觉一笑,定定地望着他。
“过几天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温玉如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也没问他去干什么,只是浅笑着顺从地点点头。
她没问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疑团,更不代表她不关心他。而是,她知道对伍道策这样男人,要格外多出一份尊重,一份谨慎和小心。
温玉如非常清楚伍道策的个性,他想说的事,不问他也会说,他不想说的事,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她这样索性不问,两人心里反而都踏实,是那种心底没任何芥蒂的踏实。
“这次姬涵也跟着一起去。”
伍道策看着温玉如说,语气似乎在征询她的意思。
温玉如柔和地笑着说:“你安排好了就好。”
伍道策点头说:“人手全都调配停当,先行的人手明天就走。”
“姬涵也明天走?”温玉如不经意地问。
伍道策笑着说:“她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行走不方便。”
温玉如微微一笑,转脸看向挺立在月色下的蒹葭,眼中浮起一片迷乱。
琴音幽怨,游荡、飘渺。
“这次还会遇上他?”温玉如突然扭过脸看着他问。
伍道策心里陡然一紧,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应该会碰上。”
“你们还会像五年前一样?”温玉如幽幽地问。
伍道策摇头叹气说:“不好说,说不好会是什么样。”
“能放就放他一次。”温玉如用哀求的口吻说。
伍道策叹气说:“五年前,他用那把锈刀毁了我的幽冥甲,害得我们在独处岛呆了五年,这次要是遇上……”
“你想怎样对付他,打算杀了他?”温玉如语气中充满惶恐,急切地问。
伍道策见她问的如此急迫,惶恐的语气中充满无尽的关切,心里不自觉一苦。
女人一辈子心里最放不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如果父子间发生冲突,女人无疑会选择站在儿子这一边。这是天性,也是人之常情。
伍道策笑着摇头说:“听说他在岭南做了正义门掌门,还练成了草木神功,武功比五年前更胜一筹,要是遇上真的动手,我想要赢他心里真的没有底。”
温玉如听伍道策这样说,本就不安的心又陡地提起,生出无边无垠的忧愁和恐惧。
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骨肉相残。放在谁身上,都是件撕心裂肺的事。
她看着伍道策的笑脸,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得起来。
是不是想成就大事的男人,心都是这般冷酷无情。为达成自己的欲望和目的,都是这样能抛却骨肉亲情。
伍道策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又含笑说:“你不是说那个常去九霄楼,听姬涵弹琵琶的年青人,他的左眉上也有道疤痕吗?”
温玉如摇头说:“我对那个年青人,看着虽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但心里总是有点别扭,又说不上是哪里别扭,总没有看那个竹青心里来的踏实。”
伍道策疑惑地问:“你见那个听曲的年青人,比见竹青那小子要多,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温玉如突然短叹一声说:“我也说不清楚,对竹青就是有种莫名的好感,就想着能多见他几面,多看他几眼。”
伍道策含笑说:“或许是你先入为主,看惯了那小子满脸的奸滑相。”
“不许这样说他!”温玉如娇嗔地睨他一眼说。
伍道策笑着摆手说:“我错了,我错了总行了吧!”
温玉如用种陶醉的口吻说:“五年前,李含笑就跟我说过,说他的心气胆识都跟你特别像。”
伍道策饶有兴趣在问:“她真的这么说过?”
温玉如又瞟他一眼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伍道策心里少有的一颤,突然觉得有种奇异的危机向他袭来。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对的,特别是在亲情这方面,男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温玉如没有在意伍道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还沉浸地无尽的快乐中。
蛙鸣声响起,清脆嘹亮,给这无边的寥寂平添出无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