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丁仆在郑羽床前守了一夜。
郑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丁仆见他睁开眼关切地问:“郑捕头,你感觉怎么样?”
郑羽勉强一笑,点点头。
丁仆心里一宽,又小声问:“能说话吗?”
郑羽见丁仆满脸倦容,知道他一定是在床前守了一夜,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睛里更是满满的感激之情。
丁仆虽是丁四五吩咐他守着郑羽,但他跟郑羽之间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连萍水相逢也都谈不上。他就能寸步不离在郑羽床前守上一夜,他的忠心和善心可见一斑。
郑羽并不是没有用过仆人的人,他此刻在心暗忖,当初他的仆人就算他下命令,估计也绝对做不到丁仆这份上。
他在心里感激丁仆的同时,也在暗赞丁四五的为人。
主人做事不忠心不厚道,仆人怎么会如此?
丁仆见郑羽满脸疑虑神情,又关切地问:“郑捕头,你哪里不舒服?”
郑羽回过神来,含笑摇摇头说:“没事了,多谢你。”
丁仆跟着丁四五出来闯荡江湖有十多年,除了侍候丁四五外,他主动或被动也侍候过不少别的人,能对他说谢谢的人真没几个。
他心里一热,赶紧摆手说:“一点小事,郑捕头你千万甭放在心上。我家少爷说了这都是缘分,不是少爷他想喝酒去神仙居,看见你留下的暗记,也遇不上你这事。”
丁仆见郑羽又想说话,估计还是些感激之类话。
他端起桌上尚温热的参汤说:“郑捕头,你趁热慢慢喝,我去请我家少爷过来。”
郑羽看着走出门的丁仆背影,眼中隐约有了点泪光。
他几口喝完参汤,开始打量起自己住的地方。看房间里的陈饰,他猜出这是一间客栈,而且他住的还是间上房。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
厉冰燕和丁四五一起走了进来。
郑羽刚要动,丁四五抢步上前用手拦住他。
“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厉冰燕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说。
郑羽心里虽不高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厉冰燕:“总教习现在在哪里?”
郑羽轻声说:“去了蚺山。”
厉冰燕:“除了你,所有人都去了?”
郑羽点点头。
厉冰燕:“你怎么没去?”
郑羽:“总教习让我留下,等着接应。”
厉冰燕:“接应谁?”
郑羽:“不知道。”
厉冰燕犹疑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接应谁?”
郑羽轻声叹气说:“我几天前试毒身体没有完全康复,总教习让我留在馆驿等待,至于要接应什么人总教习没说。”
他说的以身试毒这套说辞,是竹青跟所有来岭南的人,对好的统一口径。为的是回到帝都,不给钟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现在就用上。
郑羽在心里暗暗佩服,竹青思虑的周全。
厉冰燕狐疑地问:“你试什么毒?”
“总教习见岭南王世子死的蹊跷,怀疑是先中毒后被人杀死,所以就叫人试毒,想在毒药上找出端倪。”郑羽不假思索地说。
丁四五在边上暗笑。
郑羽是什么人,江湖绰号没心大少爷,这种连怜悯心都没有的人,怎么肯会为案子以身试毒?
丁四五就算被打死,他都不会相信郑羽这套鬼话。
郑羽的这番鬼话,也只能是骗骗,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厉冰燕。
厉冰燕点点头,脸上明显露出赞许之色。
“找出什么线索没有?”
郑羽心里一松,刚才的说辞算是暂时把事情搪塞过去,见厉冰燕又发问,忙说:“杀死岭南王世子的凶手已经查实,是岭南王的二公子宗政杰。”
丁四五忍不住问:“你说是岭南王的二公子,杀了他的亲哥哥?”
郑羽点点头。
厉冰燕:“总教习去蚺山是为了抓捕那个二公子?”
郑羽点点头。
厉冰燕:“他怎么知道那个二公子逃去蚺山?”
郑羽:“公仪堂主说的。”
厉冰燕:“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说:“这不奇怪,公仪堂主是靖远侯府的郡主,她在岭南应该有她的消息来源。”
郑羽:“事情不是这样。”
厉冰燕:“哪是那样?”
郑羽:“公仪堂主跟岭南王二公子是师姐弟,都是岭南尊者的弟子。她说凶手二公子一定是去了蚺山,去了他师父岭南尊者的云涧岭,总教习这才领人去的蚺山义刀门。”
他一口气说这许多话,脸上已经是虚汗淋漓,泛起潮红。
厉冰燕突然惶恐地说:“不好!总教习怕是要有危险。”
丁四五:“有公仪堂主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厉冰燕寒着脸说:“我担心的正是因为有她跟着,总教习才会有危险。”
丁四的五心里陡地一紧,吃惊地看着厉冰燕,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郑羽摇头说:“不会。二公子是凶手这件事是公仪静亲口说的,她又跟着一起去蚺山找她师父,请求岭南尊者放人,总教习跟她在一起怎么会有危险?”
厉冰燕不知是气还是急,红着脸,指着丁四五和郑羽说:“你们都是老江湖,怎么会这么幼稚。”
丁四五心里骤然一冽,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竹青此去蚺山抓拿岭南王二公子,是公仪静设的局?
去云涧岭明察司的人,真的会有危险?
郑羽心里也是一紧,同样也有这种不祥的预感。
厉冰燕对丁四五说:“我们马上去蚺山。”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一点头,转脸对丁仆说:“你留下来照顾郑捕头。”
郑羽心头一热,从没被感动过的心里,陡地冒出股对丁四五无边的感激之意。
厉冰燕:“不行。”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她冷若冰霜的脸,也都在想这个女人心真是够狠够冷,把受重伤尚不能自理的郑羽扔在这客栈里,先不说昨晚的那个杀手会不会再找上来寻仇,就郑羽目前身体状况想解个手,如果没有人在边上搭把手怕是都不行。
郑羽更是恨的牙痒,心想又没让她侍女留下来,她在这里废什么话,瞎起什么哄?
厉冰燕见三个男人都惊疑地在看她,心里也是十分的不痛快。
她冷着脸说:“郑捕头留在客栈不妥。”
丁四五立马反应过来,心里暗赞她心细,忙点头说:“厉协查,你是想把郑捕头安置到岭南王府?”
厉冰燕微一点头说:“现在整个岭南只有王府最安全。”
郑羽见是自己误会了厉冰燕,心里又是一热,。
丁四五:“我这就去岭南王府接洽这事。”
郑羽见丁四五匆匆离去,心里又突然冒出股不好的预感。
他是在担心丁四五去王府接洽不成,还是担心他自己到岭南王府后的境遇。
郑羽此刻在心里担心的是丁四五他们,这样冒然去蚺山,说不好就会遇上更大的危险。
“前天要杀你的人是谁?”厉冰见丁四五离开,丁仆也出去,又开始盘问起郑羽。
郑羽心里微微一动,一时不知是如实相告好,还是找借口搪塞过去好。
他看着厉冰燕寒霜样的脸,一副公事公办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瞬间有了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