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杰神色狐疑地问:“世伯,为什么?”
公仪天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慢慢转过身,望着池塘中越发凌乱的雨点,心绪比这跌落的雨点还纷乱。
过了好久。
公仪天佑好似理清了思绪,转身看着宗政杰说:“事情是不是帝都派人下来做的,老夫推测他们都会派人来岭南。如果是帝都那帮人做的,他们会想方设法找借口替自己开脱。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更会想方设法找出证据来洗清自己。”
宗政杰点点头,认为公仪天佑说的有道理。
公仪天佑:“二公子,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宗政杰沉想一会说:“回王府见王爷。”
公仪天佑不经意地问:“二公子真是这样想的?”
宗政杰勉强笑着说:“我回去看看王爷,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公仪天佑叹气说:“这样也好。”
“世伯不想让我回去?”宗政杰有点迟疑地问。
公仪天佑坐到玉石栏杆上,看着宗政杰精致的俊脸说:“二公子,老夫有个事想不明白,二公子能不能帮老夫解解惑。”
“世伯想不明白的事,小侄怕是更无能为力。”宗政杰笑着说。
公仪天佑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边上,诚恳地说:“这事二公子或许能替老夫解开。”
宗政杰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迷人的笑,立马浮现在他立体分明的脸上。
公仪天佑心想,这样的一张脸,要是生在女人身上,指不定就是个红颜祸水。
宗政杰见公仪天佑突然不言语,轻声说:“小侄谢世伯垂爱。世伯先说说是什么事,小侄看敢不敢斗胆妄言几句。”
“二公子,你说世子走了对谁最有好处?”公仪天佑定定地看着他笑脸,突然问。
宗政杰心里陡然一惊。
他在听到世子宗政俊死了的消息时,心里就有这个疑问,没料想公仪天佑会问他,而且问的一点也不隐晦。
宗政杰艰难的苦笑着,坦率地说:“世伯,要说对谁最有利,当然是对小侄我最有利。”
公仪天佑:“怎么个有利法?”
宗政杰望着他平淡地说:“王爷就我和世子两个儿子,世子走
了,王位当然就是小侄我的。”
公仪天佑:“二公子是这样想的?”
宗政杰:“不是小侄要这么想,是天下人都会这么想。”
公仪天佑:“二公子想好对策没有?”
宗政杰猛然一悚,连身上汗毛都根根竖立,脸上却是平静如常。
他心里瞬间想好三四套说词,又在瞬息被他推翻。
宗政杰盯着公仪天佑的眼睛,平静地说:“世伯,你怀疑事情是小侄我做的?”
“老夫怀不怀疑二公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不怀疑二公子。”公仪天佑冷静地说。
“难。”宗政杰依旧平静地说。
公仪天佑起身说:“尤其是要让帝都派来彻查的人,他们不怀疑你二公子才是最重要。”
宗政杰跟着起身,坦然地笑着说:“事情本来就不是小侄我做的,跟小侄我没有任何关系。帝都派来彻查的人,怀不怀疑小侄是他们的事。再说出事的时候,小侄我在云涧岭。世伯,小侄这样说行不行?”
公仪天佑含笑说:“二公子怎么说是二公子的事,别人信不信是别人的事。老夫说的话,二公子你明白就好?”
宗政杰心里又是一冽。
这样的说词他父亲岭南王能相信,公仪天佑或许也能相信,上面来彻查的人能不能相信,宗政杰心里真的是没底。
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往往是越想证明它是事实真相,就越无法证明它是事实真相。就像有人怀疑他妈不是他妈,他想证明他妈就是他妈一样,还真就无法说的清楚。
“世伯认为小侄要如何做,才能证明小侄的清白?”宗政杰含笑问。
公仪天佑沉吟一会说:“真相就是真相,二公子不要试图去证明,越试图去证明越会把自己套进去。”
宗政杰试探着问:“世伯是不想让小侄回王府?”
公仪天佑玩味笑着说:“老夫什么也没说。”
宗政杰继续试探着问:“世伯想让小侄再回云涧岭?”
公仪天佑:“二公子在哪里去哪里,老夫不清楚。”
宗政杰转身坐下,心里暗笑。
公仪天佑真是老的成了精,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却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宗政杰一时没想明白,公仪天佑为什么非要把他择出来。
“算时日帝都下来彻查的人,这几天就会到。”公仪天佑走到水榭边,看着池中莲叶上跳动的雨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宗政杰笑着问:“师姐能回来?”
公仪天佑:“她现在是明察司青菊堂堂主,能不能回来要看天意。”
宗政杰:“世伯不想师姐回来?”
公仪天佑叹气说:“世子走了,她回来就是徒增烦恼,再查出点什么来你叫她怎么办。”
宗政杰的心里暗自吃了一惊,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公仪天佑的语气,好像是知道点什么,怎么又不明说,难道……。
宗政杰不敢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那样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他对公仪静的情愫,公仪天佑心里十分清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挑明了罢了。
公仪天佑为什么会同意,公仪静嫁给世子宗政俊,宗政杰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宗政杰想到公仪静,心里一甜,脸上不自觉又现出那迷死人的笑。
“二公子想到什么开心事?”公仪天佑笑着问。
宗政杰忙收住笑容,正色地说:“小侄现在哪有那样心境。”
公仪天佑扭脸望着阴沉的天空,纷乱的雨,慢声说:“二公子就在老夫府上用饭可好?”
宗政杰知道公仪天佑是在下逐客令,是他该离开侯府的时候了。
他起身抱拳,恭敬地说:“小侄见世伯安好也就心安,师姐回来小侄在师姐面前也好交待。”
公仪天佑:“老夫谢二公子挂念,等静儿回来,老夫一定让她向二公子致谢。”
宗政杰微笑着说:“世伯言重。世伯留步,小侄告辞。”
“二公子慢走,老夫不送。”
公仪天佑冷漠地说,冷漠地看着他撑着伞离开。
宗政杰没有去前厅走正门,也没有走通往东西两面的角门,却是没理由的直直奔向侯府后花园。
深宅大院的府邸,后门总是十分的幽静而偏僻,堂堂岭南王的二公子,怎么会走靖远侯府的后门?
既不合礼制,也有失身份。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宗政杰是不想给公仪天佑惹麻烦,还是不想给他自己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