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一紫不知是没注意竹青的表情,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他又递过竹青一张画像说:“这个女子叫钟离,江湖人称多手夫人,出身‘无孔不入钟离门’,年龄应该有二十五六岁。”
竹青接过画像,见纸上画的是个面容姣好的美艳女子,手里拿着柄碗口大小的团扇。
甘一紫:“她善于易容,纸上的画像是她的真实容貌。”
竹青八九岁就开始帮师父打探江湖消息,那时候他就听说,江湖上有无孔不入钟离门,也知道这些人其实就是一帮小偷。
他进入总捕房任捕快也有七八年,偷盗的案子也经手过无数,但他从来就没抓获过,无孔不入钟离门的人。
这个门派里的人都是小偷,可仿佛这个门派的人又从不偷东西,或者说,他们偷东西从没失过手。
竹青对这个门派完全陌生,更谈不上了解。
他心里也明白,敢称是出身于钟离门的人,自然都是小偷这行当里的高手。
竹青看着甘一紫,狐疑地问:“师父,小偷总捕房也要?”
甘一紫摆手说:“现在是用人之际,这人出身哪个门派不重要。”
竹青满腹疑虑地点点头。
甘一紫:“你在总捕房也有些年头还不明白,打探江湖消息使用什么手段不重要,关键是要获得可靠的消息。”
竹青开心一笑问:“她又是谁举荐的?”
甘一紫:“没有人保举,她是拿着总捕房下的江湖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
竹青没有说话,而是狐疑地看着师父甘一紫。
甘一紫:“我彻查过无孔不入钟离门,这些年这个门派,没有留下劣迹案底,钟离她也没在有司衙门留下过劣迹案底。”
竹青心里一宽。
天下没有一个地方,比总捕房彻查一个人底细要严密。
师父说此人行为干净,那这个人一定不坏。
甘一紫:“据她自己说,她用的兵刃是扇子,具体是什么样扇子她没细说。我彻查得知,钟离门下所有弟子确实都用扇子。男弟子用折扇,女弟子用团扇。扇子尺寸越大,无孔不入的本事越高,在门派中的地位也越高。”
竹青不由得一笑。
扇子属于奇门兵刃,江湖上用扇子作兵刃的男人不少,大抵用的都是铁骨折扇。女人用扇子作为兵刃的不多,如果用的再是无法着力轻飘飘的团扇,那就真的是少之又少。
再说用兵刃的大小长短,衡量一个人在门派中的地位,竹青也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等怪事。
甘一紫又递给来一张画像说:“她叫栗宁,二十五岁,善于奔跑,手里常拿一根竹杖,既是她穿山越岭的需要,也是她的兵刃。”
竹青凝神一看纸上的画像,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画像上是个女子,正是他在会仙酒楼遇到过的那个装神弄鬼,见到面目僵直男人就跑的小媳妇,她也要来明察司任职?
她来了遇上没心大少爷郑羽,总捕房怕是想要不热闹都不行。
竹青正想问师父,这个小媳妇是那个权贵保荐来的,就听甘一紫说:“她的底细我还没查清楚,不知道她毛遂自荐来的目的。”
“师父,对这种人要小心!”竹青不无担心地说。
甘一紫不由得微微一笑,轻声问:“你知道总捕房为什么要下江湖帖,网罗江湖才俊来充实明察司吗?”
竹青奸滑地笑着说:“高手在民间,师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甘一紫玩味地笑着说:“这种鬼话你也信?”
竹青尴尬地笑笑,他怎么会不知道,“高手在民间”是句欺世盗名的鬼话。
常言说的好,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哪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不想着出人头地,不想着光耀门楣,讨个封妻荫子,真正甘心流落在民间的又有几人。
竹青见师父含笑看着他,伸手摸一下左眉上疤痕,小声问:“师父,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
甘一紫:“上面的意思和我的想法是不谋而合,这次大张旗鼓地撒下江湖帖,名义上是广开方便之门,招贤纳士网罗江湖上能人进入明察司,实质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会不甘寂寞地跳出来,这样刑部和我们总捕房也好早做打算。”
竹青惊讶地看着师父,困惑他几个月的疑团就此解开。
什么是权术?
什么叫官场凶险?
竹青此时有了切身的感受。
“还有这个人。”
甘一紫把手里最后一张画像递给竹青说:“她叫昊凡,二十三岁,生性多疑,对仵作一行颇为精通。”
竹青接过师父手上画像刚瞄一眼,心里就是一惊。
纸上画的女人,分明就是十大几天前,第二个骑驴去茶寮的那个女子。
竹青在茶寮见识过这女子的手段,师父说她生性多疑,他深有同感。师父说她精通仵作一行,他同样是深信不疑。
“她是哪位大人保举的?”竹青又奸滑地笑着问。
甘一紫瞄他一眼说:“她也是自己找上门的。”
竹青点点头,并没有感到惊讶。
既然无孔不入钟离门的人,能自己找上来,多疑女子昊凡自己找上来也就不足为奇。
甘一紫:“她真实姓名叫郝凡,是‘无敌好拳’郝全的孙女,她主动找上来,应该是想为他爷爷报仇。”
竹青的心轻微一抖。
五年前,郝全为烛龙教开出的一百万两花红,跟‘单鞭走千里’仙游居士游仙两人,同去九霄楼截杀伍道策,结果反被伍道策所杀。
竹青虽没亲身经历这件事,但这件事江湖上早就传开,他怎么会没有耳闻。
多疑女子昊凡投身总捕房,目的应该是再明白不过,就是想借助总捕房的力量,为她自己报家仇。
竹青想到这点对昊凡已不太反感,相反还生出股隐隐敬佩之心。
一个女子有如此担当,怎不让人从心底敬佩。
竹青把手上六张画像粗粗看一遍,见竟然有四个是女人。
“师父,你怎么会找这么多女人来?”
他抖着拿在手上的六张画像,奸滑地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