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
骑驴女子显然是不想看,伙计那张令她生厌的脸,又是一声娇叱。
伙计猛地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着跑开,不一会抱着两坛酒,放到那女子桌上。
竹青端碗喝口水,瞄眼对面女子。
心想这女子脾气比岁数大,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骑驴女子伸出细白的手,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个烂银碗,用块丝巾擦了又擦,直到碗底能照出她脸上厚粉才放下。
她揭开酒坛盖先是闻了闻,后又晃了晃,才放心的向银碗里倒酒。
竹青暗笑这女子也太仔细,想着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这样。但从她骑着驴没有仆佣跟着,再到一次就要两坛酒的行为看,怎么看又都不像是什么大户大家的女子。
微风吹过,茶寮里酒香四溢。
竹青鼻子一嗅就知道,刚才那个伙计说的是老实话,这酒确实不错,至少不比览味斋王掌柜私藏的酒差。
酒虫早已爬到竹青嗓子眼,不是他此时努力闭着嘴,怕是早已经爬到他的嘴角外。
“好酒!”由衷的赞叹,是东南角上,仆人样耷拉着眼皮的丁四五发出。
好喝酒的人就像好赌的人一样,最怕有人勾搭,如果没人勾搭倒是还能忍得住。一但有人勾搭,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住。
此时茶寮里,偏偏就有人在喝酒,而且喝酒的人还不止一个,连个小女子都要了两坛酒,这叫竹青这个想喝酒,好喝酒的人情何以堪,这真是件让他无法容忍的事。
无法忍的事他从来不忍,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做事一贯的风格。
“伙计,拿两坛酒。”竹青突然放声高喊。
伙计响亮地答应着,声音一点都不比竹青的声音小,仿佛早就在等着竹青这声叫喊。
有生意做自然开心,开心的人说话声音自然就大,腿脚自然就更勤快。
竹青的桌上此时已有两坛酒,伙计又回到厨房去忙碌。
酒在碗中翻腾,手中的酒坛还没放下,还在碗中荡漾的酒,已经进了竹青的肚子,接着酒又开始在酒碗中翻腾。
竹青酒倒的快,喝得更快,比那边耷拉眼皮的丁四五喝的还急。
喝酒快,喝酒急的人都容易醉。
转瞬间,三碗酒下肚。
竹青用衣袖一抹嘴,刚想说话人已经趴到桌上。
痴禅小和尚冷冷的看着竹青,看着他趴倒在桌上,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竹青用这种方法喝酒,醉倒是意料中的事。
叮的声,冯文卿手上的碗掉到地上,人也跟着倒在车辕上。
喝水的人怎么也能醉?
痴禅小和尚似乎感到不对,刚站起又跌坐在回凳子上。
厨房里陡地蹿出两条人影,分别奔向冯文卿和痴禅小和尚,他俩掠动的身形,用快如闪电形容一点不为过。
竹青身后西北角上,刚才还在想心思的年轻人,身形一晃,人已到竹青身后,手里还多了把刀。
刀长四尺许,刀身惨白,刀柄漆黑,刃口闪亮,刀光凛冽。
茶寮胖掌柜飘到冯文卿近前,手里的刀杀猪样斩向冯文卿颈项。
他手上拿的是菜刀,招式更是粗野,但好在一个快字上,比他刚才掠动的身法还要快。
不管是什么人,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用的是什么动作,只要运用的足够快,就胜过天下一切神兵利器,胜过天下一切精妙的招式。
胖掌柜显然是深得其中精奥,对着冯文卿脖颈手起刀落。
血光飞溅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胖掌柜倒是直直飞起,肥胖的身子哗的一声,撞翻了骑驴女子坐的桌子。
冯文卿慢慢地放下腿,从车辕上跳下,弯腰拾起地上的碗,用嘴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冷眼看着茶寮里的动静。
骑驴女子吓得躲到边上,背靠茶寮的竹墙,浑身还在不停的哆嗦。
胖掌柜在地上一挣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再不见有丝毫动静。
四尺许的长刀,在胖掌柜举刀时,也夹着惊艳的光,也斩向竹青裸露的后脖颈。
竹青趴的桌子突然往前一倒,腰间猛地涌出股枯黄锈色,一抹亮且白的毫光跟着飘起,斩向偷袭他后背的长刀。
突然发生的变故,使长刀的年轻人虽惊并未慌。
他往后一撤身,嘴里发出声短促的啸声,手腕一抖,刀锋乱颤,直指锈刀在手的竹青。
竹青桌子倒下的同时,痴禅小和尚突然跳起,左掌猛地往身后一挥,身子跟着一转,右手的精钢钵盂飞出。
茶寮伙计猛然刹住闪电样前冲的身形,身子一晃,让过痴禅小和尚的左掌,手里的菜刀挽出一片刀幕,磕飞痴禅小和尚的钵盂。
茶寮竹墙后,人影晃动,涌出十来个手拿长刀穿黑色劲装的汉子。
两人奔向冯文卿,其余的人把竹青和痴禅小和尚围在核心。
骑驴女子一声惊呼,跌撞着扑倒在另一张桌上。
“喝碗酒都不得安生。”
耷拉着眼皮的丁四五,愤怒地把酒碗往桌上一扔,大声说。
丁仆赶紧起身说:“少爷你喝酒,小的去看看。”
丁四五一摆手说:“你坐着,本少爷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这里胡闹。”
人影浮动,刀锋白亮。
丁四五刚起身,一抬眼,见一把钢刀的刀尖,已经指上了他的鼻尖,他立时满脸惶恐又一屁股坐下。
左手持刀的汉子厉声说:“老实待着。”
竹青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望着使长刀年轻人,突然厉声说:“你是什么人,敢拦总捕房的人办案?”
使长刀的年轻人轻蔑一笑说:“在下郊博,拦的就是你少捕头,锈刀竹青。”
竹青心里微微一凛,本想用总捕房的名头震住对手,不想对手直接说出他的身份名号,还报出自己的名字。
敢在总捕房捕头面前亮出身份的人,不是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不怕死的人。
竹青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他暗暗替那个骑驴女子,还有那对主仆担心,刀剑无眼伤了他们就不好了。
竹青:“你想怎样?”
郊博:“留下棺材,我可以让你走。”
“你先把他们三个放走,我们再慢慢谈如何?”竹青指着骑驴女子和丁四五主仆说。
郊博:“你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竹青:“我自身难不难保,你说了不算。我爱管闲事这事,你说了更不算。”
郊博:“你想找死?”
竹青灿然一笑说:“我是不是在找死,过会你就会知道,不过你手上的刀确实算得上是把好刀。”
郊博:“我也这样认为。”
“这刀怕是你刚拿到手吧?”竹青又玩味的笑着说。
郊博一愣,不知道竹青是怎么知道,他才得到这把刀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