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绿芽在朽木干上生根,长出几厘米的鲜绿还没舒展,便被长着胡子的山羊先生一口吃掉。
险峻的山峰垂直地面百米,鲜少能有生物长在东侧的峭壁上,那样难走的路即使擅长攀岩的山羊也不敢轻易涉足,一旦失蹄便是粉身碎骨。
而在那山的顶端,住着一老一少两个牧羊人。
海蒂喜欢这里的生活,郊外的乡村有让孩子喜欢的天气,和风搭着浮云从她身旁掠过总能带来绿草茵茵的香味,与动物们和谐相处的日子比和人打交道简单多了。
穿着棕灰色不合体长衫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手里捻起纯白的小花,挽起花茎扭在一起盘出粗糙的花冠。
“嘿,爷爷你不要愁了,这个花冠送你给好不好!”
海蒂蹑手蹑脚的从背后接近爷爷,想到拧成川字的眉头就让她不开心,得让爷爷多笑笑,这是妈妈说的。
“诶,我的小海蒂,大人的苦恼你不会懂的。”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伸手摸着女孩儿的金色长发。
“不要想太多,那改变不了什么,难道说……这和爸爸没回来有关吗?”
海蒂选了块水汽少的草地坐下,双手托住下巴。
“是的,你爸爸是个勇敢的人,为了赶走波兰侵略者毅然参军,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老人摸着女孩儿的金发,叹了一口气。
“爸爸一定会赶走坏人,然后回来照顾小海蒂的,这是他的承诺!”
小女孩儿嘟起嘴巴双手叉腰,不满的看着爷爷。
“好吧好吧,我想他会的。”
老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敷衍的点点头。
“哼,讨厌的爷爷!”海蒂跳起来一脚踢飞碎石子,飞快的跑到悬崖边上,双手放在嘴巴呈喇叭状。
妈妈说过,只要每天坚持在这里喊父亲的名字,他一定会听到的。
她正准备大叫,忽然看见远方那条棕黄色的长蛇蜿蜒着爬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那一杆杆招展的红旗上画着金色的镰刀锤子,那是红军?
难道爸爸回来了?记忆中的面貌渐渐重合,海蒂兴奋的蹦蹦跳跳。
“爷爷快看呐是红军,爸爸回来了,爸爸在那边!”
老人悚然一惊,几步跨过草坪来到悬崖边上,极目远眺看向悬崖底下行军的部队。
土黄色的军服,高高举起的红旗,金灿灿的镰刀锤子,是红军没错了!
这时,刚挂在嘴角的笑容遇到冰冷的寒风猛地凝滞,余光中山崖另一侧一支更大规模的军队正在相向而行,只是由于山体断崖独特的夹角,双方才没有发现彼此。
“爷爷,那是波兰人!”海蒂惊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沾满脸颊,“我们得帮帮爸爸,不然他会死的!”她抓住老人的胳膊用力摇晃。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同样心急如焚,他可不知道儿子是否在下面的军队中,两军一旦交火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脱下身上的羊皮袄子在空中挥舞,嘴里不断咆哮出声。
他见没人理会,顺着山崖跑动起来,直到他喊得声嘶力竭,也没能将声音传到几公里开外的山坳坳里。
“这样下去不行!”老人眼神一冷,抓住海蒂的手拖到羊群边上,“回家去,带着山羊们回去。”
“那爷爷你呢?”海蒂捡起鞭子熟练的打了个响,回头望去只见爷爷越走越远。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老人抱着一捆羊皮坐垫来到悬崖边上,两百米的垂直落差刺进视网膜里染出一块不能消退黑渍,双股在发颤,五心在发寒。
凛冽的寒风吹红了饱经沧桑的老脸,却吹不冷那颗蕴藏火热的心脏。
终于他狠下心来,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羊皮裹在身上,顺着陡峭的悬崖一跃而下!
风儿在呼啸,乱石在飞溅,天地在旋转,立起来的警觉不知何时消退,混乱的色彩扭曲变形,最后一丝闪烁的光芒是那抹鲜艳的红色。
“团长小心山体滑坡!”
警卫员发现山坡上掉下来黑乎乎的大石头,拉着列夫躲到边上去,狭窄的山道上无处可躲,路上的红军战士只能拥挤的堵在一起。
当山峰上滑落的碎石滚到草堆里,他们这才看清楚。
“咦,你们看这好像是个人呐!”
“还真是,这老乡从山上摔下来了,我们快去看看他。”
破烂的羊皮毯子落在一旁,褐色皮肤沾满了灰尘的老人滚落草地,他额头破了一角鲜血正潺潺流出,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小的伤口。
裂开的肉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苍白的面颊看不出血色。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军医官!”列夫推开人群冲上前将老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咳咳!”老人缓缓苏醒,一手抓住列夫的衣领。
“长官……不能往前了……那边有波兰人,比你们还多呐!”
他张开眼睛指着西面的山坳,颤抖的手指无力地垂下。
“侦察连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差点掉进敌人的包围圈里,赶紧去前面看看啊!”
列夫心都要碎了,多好的老人呐,为了给他们报信,竟然从二百多米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要说红军强吗,说实话乌克兰成军不到一年真的不强,虽然一纵总能击败数倍于己的敌人,但士兵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军民一心的结果。
正是这千千万万支持红军的百姓化作了胜利的基石,为新生的红军注入一针又一针肾上腺素。
军医官经过简单的包扎,说道:“老人家伤势很严重,必须尽快送到医院去抢救,我们只能给他注射强心针吊住他的命。”
“那还等什么,人家为了我们红军连命都不要了,我们怎么能伤了他的心。”安德烈波夫这时赶了过来,二话不说让两个士兵抬着老人去找医院。
列夫将老人受伤的仇怨都算在了波兰人头上,“该死的毕苏斯基,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