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后来织了围巾带回家交给了丈夫,这就是全部。”
阿莲娜两只手抓住丈夫的衣服,身子不停的发抖,大半张脸忧郁的藏起来。
“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围巾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就行,不要再为难我们,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身份。”
杜巴罗夫上前两步,小心的看着对方。
“那些羊毛后来还在那里吗?”朱赫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阿莲娜摇摇头,“不在了,第二天晚上卡娅和我提着口袋再去,地下仓库已经搬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把羊毛弄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里,朱赫来心里有了盘算,僵硬的脸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配合,这件事我会为你们保密,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回到市政府大厅警卫员迫不及待的问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种危害苏维埃的蛀虫可不能让他得逞,说不定羊毛暂时没有运出城,还有找回来的希望。”
朱赫来点点头没有说话,走进资料室翻看起商用运输报告。
着重看了6月所有的资料,两吨重的羊毛马车得运二十几辆,就算汽车也得来五辆。
资料显示,这些天进入纺织厂的车辆不少,但大多都是运输材料与成品的货车。
终点和目的地都有详细记载,就连交接处的回执清单也写的清楚,精确到公斤的标准称不会有错。
可是那么多羊毛和棉花都去了哪里?
脑海中隐隐约约出现一根灰色的线条,玄乎乎的让人看不清,抓不到。
接替工作的副手听说他回来了,讶异的问他有什么事。
按理说领导下乡进厂期间不能随意回归,朱赫来不是徇私枉法的人,除非有特大急事需要处理。
“你说有哪些车进厂拉东西不需要向市政府报备?”朱赫来双手搭在木架上,侧过头问道。
“所有车都需要报备啊,我们的流程非常规范。”副手摸着下巴奇怪的回答道:“除非是军车,他们和我们走的不是一个系统。”
“军车……战友会……工厂!”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的清楚了!
朱赫来咬牙切齿,胡子气的一抖一抖。
上次的整肃和审判丝毫没有让这群人收敛吗,竟然参与到新的反苏维埃活动中。
这件事情得去找孙,得到许可后朱赫来调阅了军队物资运输档案,几经查找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5月军服统一为黄色军装,以往的淡蓝色旧军装回收,去除军队特征后当做福利发放给山区贫苦户。
就是这批军装出了问题,军队后勤处连续领取了三次,最近一次便是五天前的晚上。
朱赫来喃喃自语,“也就是说军队和阿莲娜前后脚进入仓库,他们连夜将羊毛和棉花运走了!”
此刻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马上命人将纺织厂厂长和军队后勤处长找来。
纺织厂长来的蛮快,仅仅半个小时就来到市政府大厅,他看着面色不善的朱赫来自觉地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儿,赫利姆从屋外进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后勤处长说军政属于两个系统,他不便参加咱们的会议,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他就不来了?
朱赫来蹙起眉头,对方这是摆明了不拿他当回事啊!
“尼罗克有人检举你私生活不检点,与多位女下属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厂内民主决议时多次以权势压人,有这么回事吗?”
“害羞羞,总书记同志这是冤枉我了,你情我愿的怎么能说不正当男女关系呢,至于说以势压人更是无稽之谈,我在厂内一向是恪尽职守,早到晚退,肯定有人眼红我干得好,故意挤兑我呢!”
“是吗,关于一个月前凭空消失的棉花和羊毛你怎么解释?”
朱赫来划燃火柴,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面貌。
“凭空消失?您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下烧光的!”
“是吗?事后专案组对余烬进行了化验,得出结论那不是棉花,也不是羊毛,更多的是类似于松柏的木材。您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
“呵呵,总书记啊,有些时候弄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呢,给上面个交代不就行了吗?”
尼罗克额头流下几滴汗水,强作镇定的笑笑。
“交代?那我拿什么对数千万苏维埃公民交代,这些可都是他们的辛苦缴纳上来的公粮,贪污腐败到他们头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那可是咱们的养父母啊!”
“狗屁的养父母!”尼罗克眼睛里闪过怨毒,“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假惺惺的人,革命马上都要胜利了,凭什么我们还得吃苦受累,这就是合该的吗?”
他走到窗边拉开布帘子,落日的余晖璀璨而夺目。
小商贩们在新经济政策下茁壮成长,仅仅几个月就翻身成了小资产阶级。
领到地的农户们近半都没有参加农业合作社,不愿意种地的人将地租给他人,摇身一变干起了投机倒把的日子。
他们都过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奢侈生活,人吃人的社会又回来了!
“那帮穷鬼整天倒腾军队辛苦生产的物资发了财,反而咱们这帮为国为民的人连肉都吃不起,这公平吗?”
“您知道我家里人怎么说我吗,特么卖茶叶蛋的都发财了,我个大个厂长却要洁身自好,天天啃那些难吃的列巴,凭什么啊书记!”
“我们为自己着想有错吗,我们流血流汗的时候他们在那看戏,我们艰苦奋斗的时候,他们却能坐享其成,那群人对革命有什么贡献了,凭什么能坐在我们头上对我们指指点点?”
“够了!”
朱赫来一口吸到烟屁股,将余烬踩灭,心情复杂的站起身。
他知道这些人的问题出在哪里,不是路线错了,而是思想出现了偏差。
革命事业之所以称为事业,说白了它其实是一种内在的职业。
当了官以为自己有了特权,就瞧不起同样是农民出生的小商人,这本质上是对阶级的背叛!
他想知道,如今党内真正的同志……还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