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经过四天的走走停停,孙谦等人终于来到乌克兰最大的城市基辅。
结束战乱的城市内外充满萧瑟的气息,看起来安东诺夫也无力变出更多粮食来恢复秩序,小路上时不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停留在几人身上,若不是见他们腰间鼓鼓囊囊别着手枪,恐怕早就有人来收买路钱了。
荒芜的耕地里没有人种粮食,春耕的种子不是被彼得留拉抢走,就是叫农民们自己吃进肚子里,他们想尽办法为的只不过是三个字,活下去!
可吃掉了唯一的粮食,他们哪里还有活下去的资本呢?
历史上总将1921年的乌克兰粮荒归咎到苏俄政府的余粮征集制上,殊不知德国人走后,乌克兰遍地军阀征战,你方唱罢我方登台,这样的情形下每支部队嘴上说的十分漂亮,可手上的动作却不会停下。
粮食,他们要征收更多的粮食来维持部队。
单以基辅举例,德国人走后彼得留拉匪帮丝毫不顾及同乡情谊,纵容部队大肆掠夺,红军虽然赶走政府军,但之后邓尼金和彼得留拉再度占领基辅,就连波兰人也几度攻陷这座城市。
每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希望遍洒人间,可一次次等来的却只是更大的失望,种下的粮食反正都会被各路军阀抢走,干脆不要种地,逃荒去吧!
树荫下已经有不少缺衣少粮的百姓冻毙荒原,活下去的人双目无神的坐在地里,任凭行人从他们身边往来穿梭,偶尔遇上施舍的好心人丢下几块黑面包,立马引来周围群众们的疯抢。
这些好心人坐在马车上欢声笑语的往远方走去,时不时丢下面包再度激荡起水花。
人间地狱!
伦理道德在此刻消失,人们为了活着可以丢弃所有尊严,饿红的眼睛像野狼一样盯着过往的行人。
孙谦心头沉甸甸,几个月前德国人管控下的基辅虽说手头拮据,但也绝不像今天这样让人充满绝望。
“亲爱的,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帮他们!”莉莉娅的眼圈通红,身上多余的粮食全部分给路上的行人,结果仍然是杯水车薪,惨绝人寰的景象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怜悯变得有所好转。
“拿什么帮,辛亥年间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那会儿咱们只能独善其身,现在我们可以做到更多事情,我们在根据地里可以兼顾天下,他们要逃荒就让他们去佘佩托夫卡吧。”燕子双手抱胸,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不像是表现出的那样无所谓,每个人心底都会有柔软的地方,自己的父母就是在军阀混战中饿死的,自那以后他拜师学艺成了一名侠盗,专挑为富不仁的家伙下手,到手的钱粮多半分给平民。
在声声大侠的赞誉中迷失自我,最终偷到军阀头上,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他迫于压力才不得不乘船离开河北。
孙谦没有反驳他的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问题。
希望是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怀揣希望的人们不会轻易离去,就让他们去佘佩托夫卡吧,我们的红军战士会拼死保卫你们的生命安全。
不论是谁,只要妄图从你们手里抢走粮食,那就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灾民们将信将疑的朝西边走去,梦幻的如同彩虹般的泡沫是他们最后的幻想,活下去……带着家人活下去的动力激励着他们。
前路坎坷!
顺着大路进入城中,红骑兵一师的士兵骑着马从街边路过,他们警惕的打量着进城的外来人员,这些天他们没少遇到恶性治安事件,脸上的黑眼圈从来没有消退过。
孙谦上前拦住他们,“你们好,我是佘佩托夫卡红军第一纵队指挥员孙谦,请问中央会议在哪里召开?”
“见过孙指挥员同志,现在的基辅比较乱还请您多担待,我带两名兄弟护送你们去波迪尔区的礼堂吧!”骑兵战士跳下来敬了一个礼,转身对着周围的士兵解释几句,剩下的人继续在周围巡视。
除了身子较弱的莉莉娅骑上战马以外,孙谦等人牵着马一路步行,穿过秩序井然的内城区来到河边上,薄纱般的白雾洒遍第聂伯河,百米外的码头一字排开。
当初自己就是在那里遇上交通员赫利姆,之后就是……丽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哈尔科夫过的怎么样,总之离开基辅是对的,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想着过去的事情他渐渐走神,直到士兵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头来,“不好意思,我想起从前路过基辅时发生的事情,我们接着走吧。”
“是丽莎姐姐吗,我听你提起过她,她是很好地女孩儿,你把她放在心里我很高兴,真的!”莉莉娅低垂着眼睑,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傻瓜,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孙谦侧过身子牵住她的手,温暖的触感荡漾在河中掀起阵阵波澜。
来到礼堂对面的公务旅店下榻,孙谦问了时间才知道会议早在九点钟正式开始,现在已经超出半个多小时,急忙带着燕子来到会场。
穿过长廊推开红褐色的木门,喧闹的场景瞬间停滞下来,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维护秩序的士兵戴着红色袖套,疑惑地朝两人走来。
“请问你们是谁,无关人员不许擅闯礼堂。”
“不好意思,我是佘佩托夫卡方面的红军指挥员孙谦,受邀参与本次全乌中央委员第一次会议。”孙谦脱帽致歉,拉着燕子坐到阶梯最后一排座位上。
“喝,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孙指挥员,他凭借千余士兵击败彼得留拉近万人,能人啊,迟到也合乎情理!”
长着八字胡,穿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大着嗓门嘲讽,军靴翘在腿上,侧着身子面色不善的盯着孙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