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那北侧的火车站中,上百工人在士兵的监督下将成箱的弹药堆砌到车上,西边轰隆隆的炮火声就连城市中的居民都能隐约听清,市民们愁眉苦脸的关闭门窗,家里收藏的两色旗和红旗就摆在桌上。
谁赢他们就挂谁的旗!
不过目前看来红军肯定赢不了,39团三千多人有飞机有大炮,怎么可能会打不过刚刚建立的红军呢?
“可我这心里不得劲啊,我真想看着红军怎么赢,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军队。”穿着破旧灰褐色棉衣的男人将弹药箱放进车厢,逮到个空档坐在箱子上喘气。
“这话是怎么说的,就好像你亲眼见过红军,你就那么喜欢他们?”瘦高个的男人走到车厢中间放下木箱,避开守卫的视线悄然摸出一个手榴弹。
“可不是吗,我妹妹就在佘佩托夫卡,半个月前我曾去看过她一家人,麦庐街上的场面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他的话勾起众人心底的馋虫,缺乏色彩的生活忽然有了颜色,变成五彩斑斓那样吸引着人。
四五个放下箱子的人围坐过来,灰色的眼睛里充满神采,“快和我们说说,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莫非真是我们穷苦百姓的救星,哈哈哈……”
欢闹的声音稍微减弱,男人才缓缓开口道:“救不救星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的军队真和沙俄士兵不同,甚至和我见过的所有士兵都不同,他们说话时没有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不会言语中处处透露着轻蔑。”
“我妹妹那次搬家离开了城东,那里的空地变成红军新修建的军营,可我哪里知道啊,我就一个劲的往里面张望,两名士兵面色严肃的就冲我来了。”男人瞪大眼睛做出害怕的模样,“我心想完了,他们肯定要将我抓走拿去做苦力。”
这年头让军阀抓去做苦力大多拿不到几个工钱,甚至还不如在工厂主手下起早贪黑的干活,红军也这样黑吗?
“那哪儿能啊,他们只怕我是奸细来刺探情报,后来误会解除他们还和善的送我去河边找到了妹妹一家,我当时吃惊极了,你们猜我看到什么?”男人卖了一个关子,周围的民夫弓着身子往前倾,好奇的问道:“看到什么,你倒是说啊!”
“嘿,我那妹妹本寡居在家,独自赡养三个孩子,哪有能力照顾好我那几个外甥,我带了一背篓土豆和蔬菜去看她。”
“可我刚一进门就张大了嘴,宽敞的篱笆里三个外甥坐在地里念书,我妹妹在二层高的楼房里缝缝补补做着针线活,亮堂堂的客厅里摆满了红军的衣服,角落里摆着好几筐小麦,比我带的东西还好哩。”
“我后来才知道这房子是苏维埃政府补偿给她的……说是什么什么拆迁房,政府照顾她呐,只要好好干活平时一天能挣一卢布五十戈比呢。”这话就像落石滚入平静的湖中,顿时掀起一阵波澜。
“真有这么好,不仅补偿房子还给她分配工作,这工钱跟普通的小工差不多,而且你说她的孩子全都在读书,这点钱恐怕不够上学吧。”人群中传来质疑的声音,好几个自以为看透世事的人频频点头。
“可我要是告诉你们读书不花钱呢,佘佩托夫卡的工农子弟学校不仅不收钱,中午还管一顿饭。”男人伸出食指,小声道:“我正准备把二儿子送过去读书,现在只希望红军不要输,我们穷苦人翻身的机会不能这样没了。”
车厢里的空气燥热起来,有人说道:“可我们现在不正在亲手扼杀红军吗,这些肮脏的军火送到前线去立马就会砸到他们头上,这真让我感到羞愧。”
“我们得想想办法……”
“干什么呢,一个个偷懒是吧,再不出来所有人工钱减半!”监工拿出通条猛抽车厢,铁皮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民夫们垂着脑袋往外走去,几名眼神坚毅的男子对视一眼后跟在队伍最后面跳下车。
十几分钟后满载六节军火的货车哐当关上铁门,上百个民夫在铁路边上站成两排,白匪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十几个士兵背着步枪拉出工人进行检查,人群中间传来阵阵骚动。
“不要紧张,这是必要的检查,只要你们手脚干净绝不会叫我们为难。”白匪军官双手负在身后,小小的个子努力扬起下巴垫着脚尖,似乎这样会显得他更加高人一等。
工人们面色为难的排成两列纵队,最后的几人对视一眼,怀中紧紧捏着一枚巴掌大的手榴弹。
“政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男人低声提醒。
原来昨晚推搡进火车的政委和几名士兵趁乱脱下军装,还没等他们离开波洛那,便被敌人抓来火车站,他们干脆将计就计充当起民夫的工作,企图为敌人制造些麻烦。
“可恶的白匪,这次任务失败了,往后传递让他们把手榴弹丢进角落。”政委悄然将黑乎乎的物件往后一递,红军士兵闻言假装伸了一个懒腰,手里的东西顺利传递到工人手中。
后面的几人心中震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很快所有人都通过检查,轮到最后一个半大的孩子,骨瘦嶙峋的娃娃个子约莫一米三,油腻的黑色头发贴在脑门儿上,身上穿着家里人改制的不合身的旧棉衣。
白匪士兵随便摸了几把,忽然在大腿根上感受到硬邦邦的东西,他叫道:“这是什么,你藏了什么东西?”
“是我的蛋蛋,先生!”小孩儿嗓音清脆,毫不畏惧的直视让士兵愕然。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准备登车的白匪军官闻声前来,皱着眉头问道:“搞什么鬼,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好检查的,赶紧叫上车长咱们准备出发了。”
“是!”士兵嗓子眼塞了核桃,心道:算了,一个娃娃能懂什么,估计藏了玩耍的石头,不值得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