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随着微风飘洒在林间,散落在屋檐,最后聚在沉思者的身边。
男人坐在敞开的门口,火红色的头发上,眉宇间沾上了许多晶莹的水珠,橙色的烟火气在他喉头不断吞吐,他在门口坐了一晚上,家里人见他这样也不敢大声说话,做起事来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男人不悦。
熄灭卷烟良久后,男人嘶哑的声音传到了母子耳中,“安德鲁,你不要逞英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入游击队?”
男孩儿踌躇的走到父亲背后半晌开不了口,如果父亲昨天上午问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就会很简单——是为了莉莉娅,但昨晚听了孙的故事后,他开始拿不准自己的心思。
究竟是为了像女孩儿一样勇敢,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再不受人欺负。
他抬起头看向父亲,父亲也在此时微微回头,目光交汇处迸发的情感再不能压抑,什么时候……让自己又爱又怕的父亲弯了脊梁、花白了头发、就连眼睛里也看不到以前的光芒。
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立志要成为一名画家,但岁月的长鞭无情的驱赶人们负重前进。
他丢掉了画笔,拿起了锄头;他放弃了梦想,担起了生活。
这样的日子是他想要的吗?不是!
“我想要……保护大家,我不想看见父亲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从地里刨出来的粮食被那群吸血鬼抢走,我想要我们一家人都过得幸福!”安德鲁呜咽的趴在父亲的腿上,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打湿了父亲的裤腿。
男人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问道:“为了这个目标,即使死的无人知晓你也心甘?”
女孩儿花一般的容颜在他心头盛开,他毫不迟疑的点头,“即使死了我也心甘!”
“那你去吧……”父亲的回答让人始料未及,安德鲁抬起头郑重的告别父母一路小跑来到村南口,好几名村里的熟人都站在征兵的桌前,少女拿着铅笔正做着登记。
轮到安德鲁的时候,莉莉娅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嘟囔起嘴埋怨道:“您昨天怎么没有来,让我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该不会是故意消遣我吧。”
“不是,不是,我真心参加游击队,昨天……昨天我母亲忽然生病,我在家里照顾她。”安德鲁连忙慌乱的摆着手。
“对,我们可以给他证明,他可是我们村最孝顺的孩子。”早先登记的几个同伴嬉笑着打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该帮衬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拒绝。
莉莉娅将信将疑的看着几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人来了那就不再计较,她回复道:“好吧,那就请你到院子里去,准备参加今天的训练。”
等到早上九点再次点名,稀拉拉的队伍中终于迎来了四位新成员,总计十一人的团队虽说依旧很小,但却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为了提高队员们在越野中的积极性,孙谦破天荒的让康斯坦丁充当了自己的运输队长,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个黑市,每天都带回来数百发子弹。
只要是在一系列枯燥的训练中拔得头筹的队员,便能在实弹射击的活动中多奖励几枚子弹,一群棒小伙几乎嗷嗷的叫了起来,不管是跑步还是匍匐前进都尽全力冲刺。
每次教授搏杀术时,村里总有闲汉看戏叫好,这让孙谦不得不在林间找到新的训练场地,短短五天过去这支游击队的精神风貌为之一变。别的不多说,至少在五十米内能够使用步枪击中敌人的胸口。
接下来就要解决枪支的问题,子弹好买但枪支却管制的很严,一百卢布的高价即使人家肯卖也没人敢买,十一个人五把枪极大的限制了游击队的战斗力。
“他们还是没有动弹吗?”孙谦坐在林间,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出一幅佘佩托夫卡附近村庄的地图,各条交通线和敌军大致分布在地图上一目了然。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心中疑惑不已。
按理说德军死了两名士兵怎么都该有报复行动,但这一周过去也不见有部队来村里扫荡,附近的德军营盘里似乎也没见到多少敌人,难道他们已经全部撤离了?
根据历史上的记载,德军十二月后才全部撤离乌克兰境内,现在十月底正是他们最后疯狂的时刻,他们没理由坐视游击队愈发强大。
除非……他们最近有什么大型军事活动,使得他们无暇顾及自己这样的小虾米、
但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很难让人做出全局性的判断……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想,打铁还需自身硬,努力加强队伍建设,提高队员军事素质总不会有错。
波马尼夫村外,幽暗的丛林中,一团篝火正烈烈燃烧,木柴炸裂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几名游击队成员抱着枪埋头打着瞌睡,黑夜中的两道身影犹如矫健的猎豹,悄无声息的靠近自己的猎物。
负责守夜两名队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人站起身眯着眼睛朝阴影处看去,黑光在他眼中猛地放大,咻的破空声传来,一支尖锐的弩箭正中他的喉头,他甚至来不及尖叫就倒在地上。
另一名队员转过头瞬间长大了嘴巴,“敌袭!”一只硕大的手掌将他要喊得话塞进嘴里,匕首划过稚嫩的脖子,他慌乱的瘫坐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绝望……
两道黑影闲庭信步般走进营地,用熟练的手法将游击队员们一个个带走,当人影走到熟睡的女孩儿身边时,莉莉娅忽然睁开了月牙一样的眼睛,舌头长长的吐出来做了一个鬼脸,孙谦不由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这时其中一名死去的队员凄惨的大叫一声,他跳起来摸索着身上的伤口,随后颓然的坐在地上。
“为什么又输了,都叫你们俩打起精神来,你看看我们上半夜怎么就没事,而你们守夜的时候却害我们全员阵亡!”安德鲁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阵亡’队友的鼻子一通埋怨。
守夜人员辩解起来,“你自己睡的跟死猪一样,我摔倒的声音那么响亮也不见你起来,怎么……你要我死了之后再通知你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