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破旧的地下室中,一堆篝火左右摇曳。
这里的房门早不知被谁带走,一到了晚上冷风便一个劲的往里灌,两个男孩儿废了好些功夫才将串起来的树叶当做门帘,挂在半人高的门口。
尽管还是有些冷风进出,但室内至少能够保持合适的温度。
谢廖沙拿出黑面包,就着炊壶里倒出的热水,一口一口的吃着,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孙指挥员同志,请问您参加过战争吗,您和德国人打过仗吗?”他见孙谦醒了,连忙开口问道:“我一想到机枪大炮冲着我打,我就害怕的不敢动弹,您能和我讲讲您第一次上战场是怎样的吗?”
莉莉娅端起一碗热汤喂孙谦喝下,他长长吐出一口热气,看着面前两个眼睛亮晶晶的男孩儿不忍拒绝,说道:“害怕很正常,有的人掉进水里会被淹死,而有的人则侥幸活了下来,既然你们想听我这个幸存者的故事,那我就和你们讲讲。”
“那是在1917年……”
法国皮卡第。
“嘿,你们这群工蚁动作快点,没看见战壕被炸塌了吗,还在偷什么懒!”一名顶着飞碟头盔的士兵嘴里不住的咒骂,手中掏出鞭子朝着不断的抽打。
“长官长官,别打了,我们马上就修!”一名文弱的华人拦住士兵,对他好一阵安抚才让他的怒气消散,“真是一群贱皮子!”他甩着鞭子边走边骂。
被打的几名华工不忿的看着士兵的背影,其中一人喊道:“眼睛儿,那个龟儿子在说些啥子?!”
挨打的人总没有好心情,但人在屋檐下他们也无可奈何,眼镜儿作为华工营中唯二会说英语的人平时负责沟通工作,这种情况他属实是见多了。
见同伴挨打,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劝道:“老哥,快点干,快点干就行了!”
“我呸,这群鬼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明明说好我们来这里只是进厂做工,结果呢……把我们丢到这里来当炮灰!”大壮是个老实本分的山东大汉,本以为自己在寺庙里练过几年,能够凭本事在国外混出个名堂,但现在这情形让他只想活下去。
“行了,都少说两句,早点把坑挖完了才能休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缩在一边,眼中闪烁着寒光,手里几只飞镖不断跃动。
“燕子你还说别人,你不就在耍吗,赶紧把你的飞镖揣起来别扎到人了!”孙谦卖力的挥舞锄头,见同伴还在摸鱼,直接硬怼上去。
燕子笑嘻嘻的将飞镖藏起来,往战壕外探了探头,说道:“军官你来这里观察了这么多天,可发现了什么?”
发现个屁!
这群孙子自从知道自己出身北洋,一个个就开始给自己取外号,不是棚长就是军官。
孙谦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发现法国人比英国人好说话,英国人都……没屁眼!”最后几个字他嘶吼出来,声音传的老远。
哄的一声,挖战壕的华工们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困苦的年代很难找些乐子。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那帮子没屁眼的又来找营长麻烦了!”一个华工伸长了脖子,见到几名英国士兵簇拥着一个小军官趾高气昂的说些什么,自家营长则面带苦涩,眼镜儿陪在一旁当着翻译。
几分钟后英国人把大家都招了过去,少尉长官高傲的昂着脖子,活脱脱像一只公园里的白天鹅,他目光戏谑的扫过面前几百个华工,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们工蚁营藏龙卧虎,特地过来领教领教。”
眼镜儿张张嘴,翻译到:“少尉想和你们切磋。”
“切磋……这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捶这群该死的鬼佬吗?”
“兄弟你可别去,小心人家给你穿小鞋,这群阴国人比谁都阴!”
华工里闹腾了一下,但迅速安静下来,原因是团长不停在前使着眼色。
“打赢我,一个牛肉罐头!”少尉拿出一个罐头丢在地上,小小的铁皮筒子一路滚到华工脚边,他捡起来一看……真是牛肉!
“好,我和你打!”那名华工兴冲冲的跳了出来,见此情景营长难受的闭上眼睛。
那少尉孔武有力,眉后鼓起,双手布满老茧岂是好相处的,自己这群兄弟能胜过他的估计也找不出几个。
站出来的华工是个地地道道的庄家把式,当头就是一个砸拳照着少尉的脑袋冲去,凭着几十年锄地的一把子力气,要是这拳打实了,少尉多少得去半条命!
“噗呲!”少尉冷笑一声,一个侧身闪过攻击,两只脚在地面上来回跳动,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一副英式拳击的派头。
躲过几次攻击后他玩的有些腻味,一拳轰击对方的腰子,随后抓住华工的手臂一个反关节技将他按倒在地,华工吐出一口泥拼命的挣扎。
“我们认输了,老八别再打了!”营长看出了英国人眼中的凶狠,连忙让眼镜儿去劝和。
可终归是太迟了,少尉见他死活不肯投降,“咔吧”一声拧断了他的胳膊,剧烈的疼痛几乎使他晕死过去。
“老八!”一群华工一拥而上,将他拖了回来,一个挂着老山羊胡子的小老头赶紧走了出来,双手搭在伤员的胳膊上。
“兽医,你快看看能不能治!”周围闹哄哄的,少尉也赶紧退到一旁。
一名士兵忧心的问道:“少尉长官,我们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他们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瞪了一眼问话的士兵,随后有些心虚的说道:“只要我没有亲手把他们打死,那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这胳膊以后用不了力,接好也算是废了!”兽医摸了一会儿,幽幽叹道。
“该死的鬼佬,老子今天就要把他们打死!”大壮站起身来猛地一扯领口,几粒扣子啪啪的炸飞出去,露出他一身的腱子肉。
可这时已经有人站在了他前面,男人竖起一根中指,骂道:“法克鱿,荸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