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洛尔科,孙谦继续孤身向西。
走出一片稀疏的树林,呈现在孙谦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乌克兰的地貌属于南山地北平原,而被人们广泛熟知的大粮仓通常集中在北方平原地区,亦或是第聂伯河的两岸。
远远的穿过周围的几个小村庄,鲜少看见有孤身行进的男人,大多数时候他们三两成群畏畏缩缩的看着负枪前行的孙谦,他们互相交谈什么却并不靠近。
孙谦也曾疑惑的问过路,但每次还不等他靠近,村民们便一哄而散,逃也似的跑回家关上了房门。
“这是什么情况,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孙谦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发懵,随后也只能抱着疑问离开。
下午时分,穿过一片收割过的麦田,远处几十座房屋俨然而立,黑色三角屋顶下的墙壁刷着红黄色的油漆看起来颇为怪异,镇中炊烟袅袅隔得老远都能闻到烤面包的味道。
前面的村镇想必就是洛尔科说的切尔尼亚霍夫镇,镇上有五百多号人和几个治安官,自己或许可以去那里修整一番。
想到这里孙谦的脚步不由轻快了几分,心情也渐渐愉悦起来,风餐露宿这么多天该吃点肉了,他摸着兜里的几十卢布底气十足。
靠近镇子不过两百米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连忙匍匐到铁路底下的沟壑中,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拿起步枪将子弹推入膛中,他再次探出头朝着远方的村镇看去,黄色墙壁上涂抹的哪里是油漆,分明就是暗红色的鲜血!
镇子里飘出的炊烟看起来黑隆隆的,也显得十分怪异,就像……几十斤的谷堆猛地燃烧起来,橙黄色的火光跳到了几米高的屋顶,点燃了隔壁的房子。
可为什么没有人们呼喊救火的声音,孙谦心中冒出了荒诞的想法,总不能大家都被杀了吧,哈哈……他干笑两声,但又觉得事情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里虽然是日托米尔城的北方小镇,但是只要匪军不干涉德国人火车的行进,他们一般不在乎这些当地人做了什么事情。
反正死的是乌克兰人,和我们德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说他们死了其实更好,省的给一天天打火车上补给品的主意。
当孙谦翻进土墙走进第一户人的院子里,闻到的血腥味更加浓郁,家中的大门敞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凌乱的物件摔得满地都是,走进房门后在客厅的拐角处一摊鲜血一直延伸到卧室中。
一名金发灰眼睛的男人正靠坐在床边,他粗糙的脸颊上挂满了痛苦,仇恨的双眼死死盯住卧室门外,肚子上的大口子流不出更多鲜血,半拉肠子滑到木地板上染上了灰尘,一顶圆边高帽落在他脚边,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家的卧室里。
这是……屠犹运动吗?
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两小时,预计中午时分歹徒闯进了屋子,杀害了可怜的老人并将他的财产洗劫一空。
这绝不会是个例!
一场由东向西的侦查行动逐步开展,顺着鹅卵石与水泥铺就的街道陆续检查了二十几家院子,毫无疑问的都遭到了洗劫,死去的尸体细细一数高达上百人,其中男人和老人居多,唯独不见了年轻女人,这就推翻了孙谦之前的结论。
匪徒们的目标……是所有人!
从他们周密的行动可以推断出,他们至少得有一两百人,而且一定有骑兵,这样看来屠村的凶手……很可能是军队。
走近一家种满鲜花的院子时,孙谦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窥视感,就好像阴暗处里藏了一条眼镜蛇,不断用它分叉的舌头在舔舐猎物的肌肤。
有敌人……这是他的第一念头,随即他猛地一个后仰整个人在飞出院子,在路边的石板地上倒着打了一个滚,躲到院子的土墙后隐藏起来。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窥视感来自房屋阁楼,说明对方可能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没有大喊大叫的呼唤同伴,说明他至少不会是匪军,说不定自己能够和他谈谈。
“您好,我是路过的游击队员,我无意冒犯您,只是看到这个镇子非常奇怪所以过来探查一下。”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足足两分钟过去了,屋子里面没有一点回音,孙谦转过身面对围墙从怀中掏出了打磨锃亮金属勺子缓缓伸了上去。阁楼上的窗帘拉的严实,四周也没有传来一点声音,莫非对方已经走了?
“如果我实在打扰到您,我愿意马上走,如果你想找我,可以来……”他话还没说完,无数钢针突然扎入他的脑子里,耳中传来惊悚的声音:“不需要!”
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
孙谦放下勺子僵硬的看向土墙的拐角处,来者穿着一席灰黑色破布,手中的钢枪上也扎满了灰色布条,此时距离自己不过五米,但却让他感觉二人之间隔了一条银河一般。
男人不怒自威,站在原地的姿态浑然天成找不出一丝破绽,他双腿一前一后的拉开,步枪轻轻顶在肩膀上,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射着面前的猎物。
但凡自己轻举妄动一下,他毫不怀疑下一瞬自己的脑子将会如同西瓜一样炸裂开来。
这是怎样的敌人?!
当着他威压,孙谦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您……您好,我给您添麻烦了,我愿意立即离开。”没法打,完全没法打,自己就好像第一天上战场的新兵遇见了管理狙击学校的校长。
“你是科洛斯特索夫游击队的人?”男人浑厚的声音从伪装布中传来,听得孙谦心头一颤。
“是……不,其实我是罗夫诺地区游击队的指挥员,我真的只是路过……”孙谦刚想撒谎,忽然脖子周边汗毛猛地竖立,让他不得不把编织出的谎言重新咽了回去。
男人冷哼两声,枪口冲着孙谦指指点点,开口说道:“指挥官?那还真是一条大鱼,把你交给德国人应该能领不少赏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