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部署完成后,第二日起,明军开始准备攻城,趁着天色阴沉,但雨还没落下,明军赶忙拉开炮阵,自东西两面轮番轰击樊城城墙。
高一功手中的野炮数量不算多,拢共一百二十多门,虽然对清军足以形成碾压态势,但想要凭此攻破城墙,却是为难了。
故而高一功只是先让各炮营把清军的城防火力全部击垮,对着城头的炮位,挨个点名。
再过三日,就进入清明时节,估计两日之内,便有雨落下,到时候火器使用会大大受限,好在受限的也不止是火器,清军的弓弩同样会丧失威力。
炮火猛轰一日,清军反击火力损失大半,被迫转入城内。
而后高一功命令党守素、郭君镇、田虎、贺宏器四名总兵,各自督理一营,逼近城下,准备攻城。
同时后方大营搜检木材,制作云梯和各种攻城器具,做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事实上这也并非是什么佯攻,高一功的确是下令攻城,如果能赶在清军援兵抵达之前就拿下樊城,那自然更好不过。
樊城不比襄阳,护城河窄得可怜。
负责主攻的党守素,将汉水边砍伐而来的长木用绳索捆扎一起,而后横铺上去,就能制成简易渡桥,身后将士抬着云梯汹涌而来。
在此之前,明军炮营连番射击十五发,把城头女墙等防御设施砸了个稀巴烂,城中清兵正缩头不敢外出。
党守素亲领一营精锐,冲锋在前,将云梯搭上两丈高的城墙,就衔刀擎盾,攀爬而上。
清军此时才反应过来,手中弓弩、火铳开火不断,更兼落石雷木,倾泻而下。
之前那些被明军火炮砸碎的城砖倒是有了用处。
两军就这般在攻防当中,反复拉锯。
樊城当然没这么容易就被攻下,守城将领爱松古,是硕塞亲信,当初姜镶在山西起义时,其部在代州险些被围,是硕塞带兵救援,受救命之恩,自然忠诚无二,守城十分坚韧。
爱松古让亲卫佐领,领五百镶红旗甲士,于城上督战,后退者斩,擒杀十数人,稳定军纪,把党守素几次冲击都顶了回去。
再加上明军兵力有限,清军又占据城墙之利,战斗持续一日,并无效果。
只是双方各自留下数百尸体。
随着清明临近,明军攻城势头愈加疯狂,先是一营,接着三营,最后三万大军齐上阵,搞得樊城外遍地烽烟,十余里外的襄阳城看到,都触目惊心。
以至于李过派人责问高一功,问他干嘛这么急着攻城,不分出人马防范南阳清军背刺?
但高一功将自己在襄水畔的一番部属告知后,李过就没有意见了。
二人是多年同袍,自顺军时起,便多有合作,又是亲戚,故而默契极深,也用不着太多解释。
而樊城内的清军压力可就大了......
虽然直到此时,樊城都还能勉强守住,但按高一功这般磨下去,守城清军早晚得伤亡殆尽。
即使知道高一功让开城北低地,没有部署丝毫兵力,必然有诈,但爱松古也别无他法,只得先后派出三波骑士,前往南阳方向请援军。
至于襄阳?
现在怕是都自身难保了......
而这时,时间已经到了清明。
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再也承载不住,飘落淋漓小雨......
除了降雨以外,随着春季到来,长江上游的积雪大量融化,由于去岁降雪颇丰,也大大增助汛情。
襄水和汉水的水平面,开始缓慢回升。
正在南阳的硕塞,接到求救信后,心中却是犹疑不定。
一方面,毫无疑问,襄樊战场必须要救,且不说济尔哈朗和镶蓝旗主力还在那里,一旦丢失襄樊,中路战场就算输了大半,明军直接北驱中原,剑指黄河,所向之处只剩下一片坦途。
届时满清想要划江而治的想法,完全是虚妄。
毕竟此时的清廷不是金朝,兵力有限,整个河南腹心之地,只剩下豪格一部机动兵力,再加上陕西方面的文安之已经攻破潼关,若是两军会师开封,局势便无可挽回。
可另一方面,高一功在襄水岸边那点操作,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纯粹是请君入瓮,自己如果就这般引军南下,岂非正中下怀?
硕塞反复思量,最后又招来标下将领共同商议。
最终,采纳了麾下将领鄂硕的建议,樊城该救还是必须救,不过可以不走襄水前的樊城北面低地,而是经由新野东侧,沿泌水南下,自樊城东侧解围......
这位鄂硕是护军统领衔,算是军中老将,不过在后世历史上,其人留名的方式,却是因为其女儿董鄂氏,就是著名的孝献皇后。
硕塞也无其他办法,细细思量,鄂硕的法子最适合不过,也是为今之计唯一能做的了。
虽然,明军在东边不可能毫无准备,此番率军过去,极大可能会遭受阻击,但此时明军正在全力围攻樊城,就算分出兵马,一两万之内,也成不了大势。
遂而下令,让镶红旗步军营、骁骑营、护军营,检点五千人马,外加三万五千绿营主力,从新野、唐县出发,顺泌水往南,从樊城东面,给守城的爱松古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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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后的江汉平原,气温逐渐婉转上升,天角泛起灰色薄云,拉开淅沥雨幕,风势渐起,持续了三四天也不见停。
虽然雨势不大,但却让空气潮湿起来,火器应用大大受限,故而明军攻城势头也减缓下来。
但高一功却没有停止,而是让党守素、郭君镇继续轮攻,只是规模上加以减弱。
直到清明过后的第五日。
这几天,每一日高一功都会让人观察襄水、汉水、泌水、白河等周边河流的水势,随着冰雪融化,春雨淋漓,几条河流都有不同程度上涨。
可清兵并未从早已扎好“陷阱”的樊城北面来啊,这有什么用......
直到第六日,高一功突然招来所有高级将领,也不问其他,亦不解释什么,直接果断下令吩咐。
“君镇继续攻城,不过虽然要大张旗鼓,但不必用力过猛,只要能让守军疲于奔命即可,其余各部,守素留下一个营,依然摆在襄水河畔,其余兵力,加上田虎、贺宏器,与我一起,迅速往东边泌水方向去!”
“不必带太多辎重,今日下午就出发!”
“全军马营,也一并调动出来,一齐去!”
于是乎,当天下午,全军四师的马营,合计四千余骑,率先出发,往泌水方向,其余步卒在后跟上,只带了十日补给,且高一功下令,将行动迟缓的炮营留下,只要马营和步营。
而郭君镇则统辖着剩下的所有炮营,摆开架势,围着樊城东西两面,做出只要雨一停,就开炮的样子。
而且每日都会发动营一级的攻城形势。
高一功则带着近三万人,在薄雨当中急行军,日趋七十里,一日半后就抵达枣水,并在早就让在此呆了许久的邓岩忠准备好的船只渡河。
船只是从枣阳后方,专门从后勤文安之那边请求调来,足有近百艘,许多还是运粮船,也被高一功临时征调,在枣阳卸下货物,就调了过来。
全军又用了一日渡过枣水,来到泌水和白河之间的双沟口......
泌水,后世被称呼为泌阳河,这条河流比较特别,因为中国大多数河流都是由北向南、由西向东流,而泌水,却是一条“逆流河”,是从东向西流动,故而自古有“泌水倒流”之说,全国范围内,类似这种“逆流河”都是极其罕见的。
这个特殊现象,一般非襄樊出身的士子,都未必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