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横立,面目狰狞。
这年头没有电台,各个战舰之间,主要靠旗语联系。
而这就体现出文化对于海军的重要性了,之前枢密院将五百多名来自原教导师,经受过基础文化教育的将士分配进入海军,只是被郑成功等人当做朝廷收拢兵权的举动,并未对这些“娃娃兵”有什么格外重视。
但在将这些年轻将士分配进各战舰以后,郑成功才发现,这些识字、懂算数的士卒对于海军来说,有多么重要。
比如旗语这种岗位,如果按照之前那些海寇出身的大老粗,恐怕不仅要一两年才能学会,还频频出错。
但这些年轻将士一来,就制定了一套系统的旗语,用于和各舰信息交通。
除此之外,船上复杂的风帆、绳索、以及舵位等等技术型岗位,这些有文化的将士都远远比老海寇们学得更快,更认真。
舰艏旗语兵将红色三角旗举起,挥动数次。
“各炮就位!”
“准备齐射!”
传令兵读懂旗语后,迅速大声传播。
“通通通......”
向着那些沿海的哨位、堡垒放炮。
其实这并不会收获多大效果,但更重要的是宣示明军的存在。
没有什么比这震天响彻,连绵十数里的炮火更有宣传作用了。
仅仅是一天以后,沈阳方面,就被快马而来的使者通告了明军抵达辽东沿海的消息。
盛京城内,何洛会被人连夜叫醒,听到明军已经杀到了辽东的消息,当场吓傻了。
当初军山湖大战,一万多八旗大军,只有他带着十余残兵逃了出来,从此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退到江北以后,虽说多尔衮考虑到安抚人心的问题,并未处罚何洛会。
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跑到前线领兵了。
于是乎便被退居二线,从前线踢回了盛京看守陵寝。
但这正合何洛会所意,他实在是被军山湖的血雨腥风,给丧尽了胆气。
这就像当初萨尔浒以后,一开始可能的确是双方的实力差距,但越往后,就更多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了。
“在哪?多少人?离盛京还有多远?”
何洛会连甲胄都不批,穿着马褂就往衙门快马跑去,让正在盛京的梅勒章京阿哈尼堪和硕詹前来与会。
一看到二人,就劈头盖脸的问起来。
阿哈尼堪和硕詹都是女真富察氏之后,没错,就是那个乾隆皇后的富察氏,属于女真贵族中的名门。
见何洛会这般惊慌失措,堂堂正黄旗内大臣,固山额真,满清诸多将领中排名前三十的存在,居然如此表现。
阿哈尼堪有些皱眉,心中顿生不屑。
“大人不必惊慌,只是明军战船而已,临着盖州沿海放炮,估计是想恐吓我等,料想不敢肆意登陆的。”
还是硕詹连忙安慰道
何洛会摇头
“你们不明白的......明军敢直接这般放炮,就是有意让我等知晓所部存在,就是不怕我们啊......”
阿哈尼堪直接请命道
“大人,不妨直接先派出人马,前往驱赶,盛京库房内,还有当初铸造的红夷大炮十门,何必害怕区区几十艘破船?只需一通炮火下去,便可让其灰飞烟灭。”
阿哈尼堪虽然当初也跟随阿济格入关过,但并未和光复军交战,所以对明军此时的战斗力还缺乏认识。
何洛会闻言不禁苦笑
“灰飞烟灭?人家不把你灰飞烟灭就算不错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那库房里的十门炮,上面没调入关内吗?”
“因为不顶用了!”
何洛会长叹一声,而后转头向硕詹吩咐
“立马拍出人手,向京师报信,一人三马,两日之内必须传达,快!”
而后才对阿哈尼堪道
“吩咐沿海各个寨堡,注意警惕,切记不可轻易出战,严密监控明军舰队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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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原本想要借此调动清军,将清军引出来,但没想到,辽东清军统帅竟是何洛会,早已是惊弓之鸟,根本就不敢动弹。
海军也别无他法,郑成功几人商量后
不管了,直接登陆吧。
七月中,在几十艘炮舰掩护下,无数平底小船,将陈举和刘国轩的步军师运往金州登陆。
岸上零星清兵也不敢阻拦,早就被这番景象吓得四处奔逃。
此时正是夏季,东北地区倒也不冷,上岸甲士迅速扑往复州城。
经过两年多的整训和补充,此时的铁人军早已今非昔比,不仅仅只是当初拿缴获的清军甲胄武装起来的了。
兵工公司专门锻造的全身甲,为了减少重量,并未采用宋代步人甲那种纯铁的架势,而是使用皮甲和钢甲内外配置。
但全甲重量还是达到近四十斤,所以一般临战之前,才会佩戴。
除此外,火铳弓弩也一应俱全,哪怕是手持长刀的刀斧手,也会配备一支双发短铳。
故而直到此时,整个师相较于其他部队的编制要小得多,只有七千人,但都是军中精锐。
海军舰队则停驻在长兴岛旁的复州湾。
辽东地区人口本来就不多,满清又实行了严格的隔离政策,不让关内移民进入辽东,再加上清军入关以后,大量的八旗军士和家属也迁入了关内,关外人口愈发稀少。
这也是后世沙俄之所以能够对大兴安岭地区步步蚕食的原因,就是满清有意识的限制了东北人口和经济发展。
当然,其实在历史上,顺治后期,采取了招募移民屯垦的政策,充实了辽东户口。
康熙、雍正都是和沙俄有过认识和交锋的,知道移民充实东北的重要性,先后加强了移民政策。
这样的政策一直持续到乾隆年间。
乾隆严厉的割断了关内外联系,“盛京、吉林为本朝龙兴之地,若听流民杂处,殊于东北风俗攸关......并永行禁止流民,毋许入境。”
其中最为臭名昭著的,就是所谓“柳条边”。
陈举、刘国轩带着数千甲士,基本没有遭遇抵抗,就抵达了复州城下,路上都没有几个村寨,其中乡民也是紧闭门户,不敢出来。
辽东人口稀疏,主要是零星的农庄,这些农庄大部分属于八旗贵族军士,但主人基本都在关内,只是每年按照产出,给主家上供而已。
辽东被后金、满清统治数十年,群众基础和关内大不相同,如何与当地民众相处,也是个大问题。
因为这里并非全部都是建州女真,满洲本来就是个混合民族,女真、朝鲜、扶余、汉人等等糅合在一起。
其中还有大量的包衣,是当初后金时期,多次破关而入,劫掠所得的中原人口及其后代。
按照事前南京方面给的指示,对于被奴役的包衣,应当予以释放,并将属于八旗贵族的农庄土地,像关内一样,以民屯政策予以安置,成为正式民户。
对于其余族群的百姓,应当予以区分,对于有罪行的建州女真,当予以肃清,但对其余普通的女真族人,包括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应当予以区分,愿意投降的,可以宽大处理。
明军士卒和当地民众语言不通,但在被解放的包衣汉人帮忙下,也不难交流。
鉴别立场,决定是被“清理”,还是投降的标准只有一个——头上的辫子。
无论满汉,都要剪辫。
复州城,说起来是个“州”,其实连个县城都不如,只有不到两丈高的夯土墙。
明军只用了几门火炮,拿炮弹砸上一个时辰,就破城而入。
城中也没有几乎百姓,满打满算不到千人。
明军张贴告示,宣示自己的存在后,继续向四周扩张,势力范围迅速向整个辽东半岛延伸。
直到此时,窝在沈阳周围的清军才算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