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四处闲逛,忽然办事员从后面叫住我,停下他的自行车,说有我的电报。我心中惊奇,我几乎没有亲人,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姥姥在乡下。也不用拍电报呀。
“谁会给我拍电报?”我诧异的自语道。
“我怎么知道?”办事员大概这几天正为下岗的事生气,挺个涩的回了我一句。
“我没问你。”我说,谢了他,他就走远了。
看看电报,原来是金珠和丈夫要来北京旅游结婚。金珠是我上学时侯的女朋友,因为是外地人毕业后和我分开后就匆匆结婚,如今已经两年未见了,我有时候的确很想她,那次就因为易丹长得很象她才会那个样子,我老实说就是这样。那时候和林茜若即若离,金珠在学校里陪着我,排解了不少寂寞。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她要回老家,我会娶她。
我收到电报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要找一辆车,或者开一辆车去接她,这样才会显出我这两年并没有虚度。想到这里我和单位里的人们打招呼便回家里去了。我的鸽子窝我是父母留给得我的唯一财产。甚至林茜也不知道我家具体在哪里。这套房子只有金珠知道,是两室一厅,还算阔绰。前临一片菜市场,四季热闹,后面是家属小区,还算宁静。这两年我从未来过,门一直锁着,推开门,客厅内一片空旷,除了满地尘埃和几件简单的家具,再没有别的。我又打开阴面那间小屋,床上的被褥已经落下一层尘埃,当年,我和金珠曾经多少次共度良宵,今非昔比,她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仰天叹了口气,无力的坐在床上,真想痛哭一场。但是我已经没有了眼泪。我开始动手收拾,又擦又扫,又掸又拍,终于把屋子弄出了一些眉目,窗明几净,四壁干净,床褥整齐,清洁,我停下来,坐在旧沙发上,出了会儿神,接着就到楼下公用电话处给林茜打电话。
“你在那儿呢?”林茜问我。
“在街上。”我答。
“你又到街上闲逛去了?”她训斥我。
“是呀,是呀。”我一笑。
“有事吗?”又问我。
“有事”我答道。“把你的BP机给我用用。”我说。
“你又装什么鬼呀?”问我。
“我一会儿去你那里,不,你来一下吧。我在街号的公用电话厅等你。”我说,这里离林茜的公司并不远。
“好,我就来。”她在电话里高兴的答道。
半小时之后林茜从公共汽车里挤下来,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她东张西望了一阵子。
“看什么呢?”我问她。
“看看是不是搞什么戏剧性。”她笑着答。
我哑笑。
“什么事儿?”又问我。
“我租了一套房子。”我说。
“是么?”林茜惊喜。
我们两个走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林茜走进去后就惊呼起来,我则站在门边上看着她,她兴奋得像个孩子,扑进我怀里。
“是不是这房子比我还可爱?”我嘲讽的问。
“是,”她不假思索的答道。仍旧沉浸在幸福中,东看看,西摸摸,用挑剔的但是主要是满足的目光看着。
“租金多少?”她坐在沙发上问我。
“没租金。”我说。“人家白送给我了。”
“又开始瞎说。谁这么冤大头?”又问我。
“爹娘。”我强调说,语气忽然黯淡。
“……”林茜无言,看见我的样子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他们是干什么的”问我说。
我随便敷衍着她,笑道“他们是不会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了。”
林茜没再多问,紧紧拥住我,目光湿润,我远远躲开她,因为多少年我像躲避投枪一样躲避眼泪和辛酸,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生活,但是在真情面前,我仍旧无能为力,伤口一旦撕开就难以愈合。
“去弄点吃的,我饿了。”我转移话题,不喜欢林茜纠缠我的往事。
她欣然,“要不咱们买点菜,自己做饭。”她提议说。
“随你。”我说。
我们走下楼到临街的菜市场里,小贩们殷勤的向我们介绍着各种蔬菜。我们拣了几样清淡小菜,并且买了一条鱼。林茜很会买菜,我们象所有夫妻一样沉浸在平静而且通俗的生活中,我也突然感到生活原来也有它因为通俗而快乐的一面。我们买了好多东西,互相望望,笑一笑,她抢着帮我拿东西,多好的媳妇,我不无赞美的看着她。
“金珠要来咱们这里。”我边洗菜边说,她打开煤气开关对我一笑,颇为讽刺地说:“怪不得你这么美?”
“我想用用你们公司的那辆车。”我说
“干吗?还装阔?怪不得借BP机。”她倒上水放在火上,拧开煤气灶准备煮饭。
“是呀,总不能太寒酸。”我笑道,去切蔬菜,林茜擦干手坐在小椅子上面看着我很不自然的笑。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堂哥有辆出租车,让他来一趟。”
“那能行吗?”我问林茜。
“行,去年我给他女儿补习功课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再说都是亲戚,没事儿。”
林茜笑道。
“那好,你去借试试。”我说。
“你打算让金珠他们住哪里呀?”林茜又问我。
“她和她丈夫一起,住旅馆呗。”我心不在焉地说。
“那多没意思,”林茜说,“让他们住这里吧。我也认识认识她。”
“你别吓着人家。”我已经切好了菜蔬,也找了一把小椅子坐下。点上烟。
“别抽了。”林茜一边扇着烟,一边伸手夺我手中的烟卷。
“你别烫着。”我担心的看着她,烟刚刚点着还冒着青烟,林茜笑笑自己装模装样的抽起来。
“你干什么?”我不顾烫和她抢烟卷。
“不给你。”她固执的说着。抓住我的手就是不放开。我看到她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水。
“你怎么了?”我搂住她低声问。
“没事儿,喜欢哭哭。”她挺倔的说。
“觉得自己委屈了?还是嫉妒了?”我问她。一边趁势熄灭烟头扔掉。
她忽然又笑起来,像个孩子。还不停的擂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