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站在南门的城墙上,看着下方如沸水般的人群,眼中透露出一股决绝的杀意。
在上次出城战败,他当机立断,下令烧毁桥梁,目的是为了阻止魔族渡河,延缓他们的进攻锐势。本以为凭借城中尚存的万名士兵,足以支撑到各大宗门的支援,可谁能想到,有人竟潜伏在城内,为魔族打开了城门。
幸州城的三分之二均已陷落,只剩下他脚下所在的区域还有士卒正在拼杀,无数仆兽和魔族士兵嘶吼着冲进城里,肆意杀戮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房屋燃起冲天的火光,街道充斥着人们的惨叫。滚滚浓烟升上天空,将白的有些刺眼的天空遮蔽在黑暗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吴将军握着染血的长刀,气喘吁吁地登上城墙,大喊道:′′将军,撤吧!百姓已经撤走了!′′
赵括并未转身,看着城墙下拼命抵抗的士兵们,凄凉地笑了笑,苦涩地说道:′‘已经晚了,吴将军,已经来不及撤退了。定州城即将沦陷,数万将士尽皆战死,我身为主将,应担首要责任,焉能弃城苟活?′′
′′将军!′′吴将军焦急地催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虽然丢了城池,下次我们还能夺回来,岂可因一时失败论英雄啊!′′
′′你走吧,带着将士们撤。′′
赵括心中苦涩懊悔,又能与何人说?如今战败,陷土失地,是因为他身为监军,行使主将之权,渴望建功立业,却错误预判了形势,让将士们陷于陷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造成的后果,理应由他来承担。
‘‘将军!快走吧,将士们快挡不住了!′′
赵括转身,走到吴将军面前,缓缓说道:′′吴将军,我身处险境,你还愿意相救,多谢了。′′
听他语气如此柔和沧桑,竟然如同迟暮的老人,吴将军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苦涩而疲惫的表情,突然感觉心脏狂跳,暗道不好。
还没等他来不及反应,赵括玄武境修为轰然爆发,一个飘逸的翻跃,整个人已经立在了城墙边沿。
只见他仰天大笑,一扫颓然气息,尽显强者风范。如此情景,仿佛又回到当初来到西河,取得大胜之时。运筹帷幄,羽扇纶巾,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众将士怔怔地看着如神仙一般的赵括,回想起曾经辉煌的胜利,胸中似有热流涌动,不知作何感想,只知呆立在原地,一时间,无一人向前阻拦。
赵括看向天边浓厚翻滚的灰云,仿佛欣赏着辉煌灿烂的落日,他回顾起自己短短的一生,感受着属于他的奋斗与精彩。
自己出身赵家,却始终资质平平。作为八大家族之一的顶尖门阀,像他这样的子弟多不胜数。
自己的身份在赵阀并不算高贵,能够跻身于此,完全是因为母亲出身于落魄的士族,渴望嫁入豪门后的富庶生活。可惜,当她费尽心机,终于嫁入赵阀以后才发现生活并不是想像中那样容易。
贵族之间严格的等级划分,人与人之间巨大的鸿沟,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也撕碎了她可笑的自尊。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括怀着母亲新的希望出生,却再一次让她的希望破灭。
自己太平庸了,平庸的没有半点天赋。在这个以武称尊的国家里,修炼资质太差的人根本无法立足。赵括不信这个邪,他拼命尝试,不断失败,最终也只能以一个半文半武的身份勉强留在了家族。
他不明白,自己如此努力,为什么就是无法成功。难道自己生来就注定失败?注定被人嘲笑?
他自卑,自卑到了骨子里。可在别人的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赵家子弟,是贵族的代表之一,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他的自卑发展到了极致的顶点,那是令人难以理喻的一种心理:一种极度的自负。
身边的人惊奇的发现,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赵家子弟,突然变得骄傲而狂妄。他对兵书和史书的独特见解,让人们总是被他的侃侃而谈所折服,或被他独特的性格所震摄。
渐渐地,赵括的名气越来越响,为人处事也越来越从容。
可是,当夜深人静,繁华散去,他独自一人来到母亲的墓前,发出无声的哭泣时,有谁能理解他的自卑,又有谁能安慰他的怯懦?
那个原本能安慰他,倾听他的人,如今早就已经离他而去。
赵括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寒风,像是感受母亲温柔的抚摸,他忽然明白了,自已一直以来所渴望的成功,其实早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恨他一味的执着于追求,困在了脚下狭窄的路中,最终来不及去欣赏旅途中的风景。
他平静地开口,吟起一首诗篇。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丟,
取时十之一,去时十之九。
大丈夫行事,
当摒弃侥幸之念,必取百炼成钢,
厚积分秒之功,始得一鸣惊人。
全身的真气如烈火般燃烧,赵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将士们拼命向前拥去,想要把他的衣袖拽住,他却纵身一跃,如流星般坠向城下,砸在无数怒吼的魔兽之中,随即爆发出灼目的白光。
‘‘将军!′′
′′赵将军!′′
城墙上的将士们悲愤的大喊,想要冲下去和魔族决斗。吴将军厉声喝止了想要冲下去的士兵,立即命令道:
′′弃城,全军撤退!′′
他向着下面正在燃烧的深坑,以军人的姿态庄重的行礼,随后大步走下城楼,直奔南侧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