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皇帝端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这片大地的地图。
这宽广的地图上有数十个州被以红墨勾勒,延伸,仿佛极北与极西构成最外的屏障,将偏中部与南部的州护卫在其中。
纸上被鲜红痕迹勾勒出来的州是被优先放弃的州。
那些北境边陲之地显然就无法与风调雨顺的富庶中南州相比,无论是从人口,物产,资源储备。
所以放弃这些地区,抽干他们的地脉给养来补充中南洲的地脉。
他当然知道地脉枯竭后再恢复需要百年,每恢复一点地脉,就用这地脉来供给剩余的州。
他问为皇室服务的星脉术师,他们全都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放弃近半国土,那么剩下的那一半国土就会可以从其他被放弃的州中抽取地脉,依靠地脉的供给足让贵族世家门再续千年莺歌燕舞。
也就放弃近半国土,三成人口。
此朝已过千年,还能再有千年国柞。
鲜红的痕迹扩大着,皇帝看着自己不小心碰倒的红墨水瓶中的红墨水在纸上不断扩大,晕染开的红墨水将天下四十州尽数沾染。
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他急忙想起身找一块布,或是找一件衣服来吸干这红墨水,保护住这份地图,不然明日让宦官又是要废上好一番功夫,他这些时日的功夫也全都成了白做功。
却发现鲜红笔墨早已经透过地图向下渗透,厚实的地图兜不住这散开的血意。
穿着华贵龙袍的人羞恼得丢开这幅宽广地图,清空书桌桌面,让其像被风刮起一样蜷缩折叠在古典书房的角落。
皇帝看着桌面上还残留着的红色,丢了一块布上去。
今天的夜风格外冰凉,也许是此时京城内外已经开始下雪的原因。
跌跌撞撞的传令官拿着机关鸟,撞开他的房门,他本想发火,将地图被毁的事情归咎责任到他们身上,却被传令官所说的话惊愕得呆立在原地。
“城防军通告,有大批机关兽正接近,还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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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对峙,他们可以长驱直入抵达皇城。
城防军已经千年没经历过战事,所经历最激烈的战斗或许就是镇压平民,可以让由机关术驱动的构造体来为他们战斗,那又何必自己上前赴死。
而季林直到发起进攻前的一刻心里还在打鼓,自己可以调动的这些机关术师也并非全部精于战斗,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战斗经验止步于演习和理论。
但好在,京城的城防军虽然也有武器,只是他们平日没有任何作训,也是完完全全的草台班子,久未经战事,几乎让他们忽视了自己首都可能迎来的危险,来自内部的危险。
哪边有更强的意志和更明确的目标,哪方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真厉害。”
真高,真大。
季林看着皇城中矗立的辉煌高塔,那是真正的奇观,这座看不到边际的城市即使在夜色下也绽放出比肩现代城市的璀璨光华。
地脉带来的生产力极速暴增,让这里成为了一座不夜城,地脉所塑造出的自动构造体可以提供人类远做不到的生产力,造就数座繁荣的巨大都城,从周围的地脉中汲取能量和物料供给自身。
穿着极为华贵衣物的少爷小姐正于长街欢笑,他们吃着机关鸟从天南海北运送过来的特产,就算在京城,只要皇帝想,他也能够随时吃到沿海的大鱼。若是哪位皇亲国戚想要吃到草原生长的羔羊,机关鸟也会启程。
更别提各类踏青与旅游所消耗的能源。
机关鸟的驱动能量并非来自虚空,他们为供给起这庞大而惊人的资源运输体系,每日消耗掉的地脉能量不计其数。
这一切,都将止于今日。
“会死很多人的。”
季林抬头看去,赤鸢扇起长翅,带着挂在身下的重型中和装置在天空中盘旋,隐没于夜空中。
一抹鲜红从他的鼻尖流下,这是对他以入门者的身份操控巨型构造体的惩罚,他是领军,只有他熟悉所有地形,白日教书晚上挑灯夜读记下地形,只有他能够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带着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抵达。
这只不过是一点小伤,他们不会迎来真正死亡,他本身就要从这个世界退场,季林的生命仅在这一百二十日内燃烧。
走到系统为他划定的终点,他们的介入极限。
然后,剩下的事情交给这个世界完成。
并不是没有人反应过来使用机关兽还击,他们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这些机关术和地脉共同造就的巨型构造体,威武,雄壮,只是随后过载带来的能量将一切停滞,瘫痪,烧掉关键的运行元件。
那些已经在运行的机关兽则会瞬间过载进入数日的瘫痪状态。
“全体,启动驱赶装置,目标,内城。”
季林通过机关术师搭建起的内部网络,下达自己的命令。
刺耳的声波驱赶着长街上的所有行人,这本是用于驱赶平民用的装置,使用强烈的定向声据止饥民,现在却被用在这些贵族身上。
如大海被分开,一条直达皇宫的道路在他们面前展开。
皇城中游散机关术师不在少数,若有什么青年才俊好勇,想要在他们面前表现一把证明自己,季林也就只遂他们愿,送他们先上路。
启动驱赶装置已经他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