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寿望村平日里用来晒谷物的大平地，清零哐啷地架起了临时舞台。
“做仔细些，别出岔子了！”村长背着手拎着旱烟袋，转着圈叮嘱道。
“好嘞，您就放心吧！”
村长又盯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蹲在了树荫下。
村子穷，他知道。
可就穷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任职了十来年，一任连着一任，也想了不少办法。可这村子，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寿望村跟周围其他村子还不一样，人家好歹村民人口多，农耕啥的能起规模。可自家村子呢？总共就百来号人！
这两年，外头的世界越来越好，但凡出去了，根本就不会想着再回来。
所以老杨家找上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又隐约带着些惊喜。
“这臭小子，今儿可别给我丢人！”他吐了一口浓烟，笑骂了一句。
也别怪他偏心，杨家和李家啊，他本能地就想选老杨家。其他人不知道李大兵父子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这两年有政策下来，不能随意进山打猎了。
全村人都能遵守，就李大兵，总进去偷摸着打野味。每回一打，就往庆城李三水那儿送。
后来，直接就跟他提要承包山头。
真以为他老糊涂不明事理，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村长，您看这里……”老远有人喊他，打断了村长的思绪。
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几许，应声站了起来。
……
李家，李妈妈心疼地看着儿子脸上老大一块淤青。
“这天杀的杨家小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我、我去找他去……”她摸了摸，絮絮叨叨地说着。
李三水皱着眉避开她的手，不耐烦：“行了，你少说两句！”
“可你这脸……待会儿怎么上台？要不，找东西给你遮遮？”
“不用！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杨寻这几拳头呢！”
李妈妈不解：“什么意思？”
李三水瞅着镜子里乌青的面颊，阴险地笑了两声。
他杨寻不是厉害吗？那他就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就是个只会打人的莽夫！
而且他都想好了，竞选开始之前他就报警，他要让全村人都看着杨寻被警察带走！
“跟我斗？”他嘿嘿冷笑“你还嫩着呢！”
他招了招手，让母亲凑到身边，小声地跟她说着自己的打算。
李妈妈瞬间喜笑颜开，“这招好！妈这就去找几个人！”
说着，母子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视线。
很快，竞选会的时间到了。
村里的广播开始360度无死角地循环播放，指引着村民们到广场集中。
“各位！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村长拍着话筒，发话了。
一瞬间，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翘首以盼静候他接下来的发言。
村长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今天，是咱村里的重要时刻。有两个年轻人，想承包山头自己搞事业！咱，要支持！”
“支持！肯定支持！”底下人喊道。
“杨寻，是咱村里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是村里的骄傲！他能回来，我很高兴！”村长慈爱地看了一眼等候在一旁的杨寻，“还有李三水，在大城市发展，还能记得生他养他的寿望村，也不容易……”
台下的李三水，面色一僵。
听听，这死老头子说得是人话吗？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讽刺他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死老头子还能如此差别对待！
好！
好的很啊！
李三水心里的阴暗面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他怨怼地扫了一眼对面笑得怡然的杨寻，悄悄给观众席上的助理使了个颜色。
后者接受到信息，立马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他挂了电话，朝着李三水笔划了“OK”的姿势。
李三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杨寻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胸有成竹的自信。
“好，现在先让杨寻上台，跟大家说一说他的想法和目标！”
掌声过后，一道健硕的身影跳上了简陋舞台。
杨寻难得穿了套正式的西装，这还是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咬牙花了巨资买的。笔挺的套装，衬托得他整个人气宇轩昂。
他还装模作样地戴了一副眼镜，又让自己多了几分文雅的读书人气质。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我是杨家小子杨寻……”杨寻诚挚地开口，缓慢而又清晰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村民，没读过几年书，不懂文化，但勤劳质朴。
杨寻说的时候，尽量把一些专业性词语替换成了他们能理解的东西。
随着他一步一步深入地解释自己对后山的规划，原本交头接耳的村民们都安静了下来，沉浸在他的言语中。
“寿望村，不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能让更多的年轻人和我一样，看到村子的美好，都能以村子为自豪！”
最后的最后，他说出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承包后山，起初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通过它提升系统。
他的系统，也能反哺后山，形成一条不一样的生态链。
说不定，这……还真是村子的一条出路！
“切，漂亮话谁不会说？”李三水抖了抖腿，嗤之以鼻地哼声，随手摸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狠狠地灌入大半瓶。
杨寻说的这些他的文案里都有涉及，这不过都是最普通的玩意儿，有什么稀奇的？
他轻蔑地瞟着正给大家鞠躬示意的杨寻，对自己信心满满。
他李三水的方案，可比杨寻那小子好了不少呢！
“现在请李三水上台！”
正巧，叫到他的名字了。他把喝得只剩下半瓶的水扔到身后，迈着大步走上前，跟下来的杨寻交错之际，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杨寻不悦地等着他。
李三水咧开一嘴白牙，趾高气扬：“怎么？等会儿，你就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了！”他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杨寻。
杨寻盯着地上只剩下浅浅小半瓶的水，心底笑开了花。
是吗？
希望等会儿，李三水还能用同样的语气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