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的味道,你记住了没有?”
邬雨柔一进内院,就急切地质问青衣面具男。
此刻,她完全没了那副娇柔的样子。
“嗯……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有些似曾相识。”青衣面具男若有所思地道。
邬雨柔闻言不悦地冷哼一声:
“记住这个味道,想办法去接近她。”
“哦?公主殿下想要我怎样?”
面具男似笑非笑道:“莫非,要我去勾引她?”
“哼!想得美!”邬雨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森然道:“我要你去伤害她!伤得越彻底越好!”
“哦?”
面具男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揽住邬雨柔的腰,偏头贴近她雪白的颈,嗅了嗅。
邬雨柔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迷离。随即,又生出厌恶来。
她一把推开面具男,尖利地冲他咆哮。
“放肆!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他!永远不可能替代他!”
面具男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讪笑道:
“公主放心,我铭记在心!我这就替公主殿下去出口恶气。”
说完,青色身影一闪,消失在空中。
邬雨柔望着空中,神色复杂。
==
长乐宫,怜星厅。
谭希跟着婢女走进厅中,远远看见那作画的女子,顿觉眼前一亮。
一个年轻妇人,约莫三十岁左右。
头上简单插着一只白玉花簪,着一身杏黄色的缎面交领绢裙,毫无贵妃的奢华。
此刻,她正坐在一块画布前,神色慵懒,调制着各种颜色的墨汁。
谭希稍稍将意念聚焦于眼睛,看清了那副近乎完工的画。
画中,一个灰衣男子,站在一棵梧桐树上。
衣袂飘飘,似迎风站立。
男子的容颜模糊,五官如蒙上了一团迷雾。可他背上展开的一对彩色羽翼,却异常清晰,甚至根根羽毛纤毫毕现。
那杏黄娟裙女子,感觉到有人进来,微微侧颜,向谭希看过啦。
谭希顿觉眼前一片明艳。
秀而不媚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完全不似已为人母。
尤其是那双明亮如水的眸子,似不食人间烟火。
这……就是璇妃?邬慕邪的母妃?
可真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啊。
璇妃见谭希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也是一愣。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失礼了。
璇妃轻咳一声,道:
“你就是慕儿的意中人,谭希?”
谭希回过神来,竟有些怯场起来,赶紧垂眸福了一礼道:
“谭希见过璇妃娘娘。”
“到我这没这么多礼节!“璇妃冲她招手道,”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谭希意外地抬头看向璇妃,只见她不再慵懒,而是坐直了身子,一双扑闪的大眼期待地望着她。
谭希乖巧地走到璇妃面前,两只手不安地捏着袖角。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仍是显得异常忐忑。倒不是因为对方是尊贵的皇妃,而是,她是邬慕邪的娘亲啊!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就这么仓促的,见了自己的准婆婆!!
璇妃瞧出她的紧张,随和地笑道:
“慕儿很少和女眷亲近,你可是第一个,他愿意亲近的人类女性。”
谭希心猛地一跳!
璇妃这话,让她突然想起自己头上的两只角,莫名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委屈。
自己这样,还算是人类么?
璇妃要是知道自己是半兽人,不知还会不会同意自己和邬慕邪交往。
这个想法让谭希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谭希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委屈之色,还是被璇妃敏锐的捕捉到了,后宫的女子最懂察言观色,她当即看了婢女一眼。
婢女心领神会,赶紧道:“启禀娘娘,谭医官路过淑芳斋时,被那位给拦住了!”
一听这话,璇妃的脸瞬间绿了,冷声道:
“怎么?我的客人,她也敢为难?”
“那倒不是,只是请谭医官看了看诊,说是献给皇后娘娘的那条青花瓷锦鲤病了。”
“哼,一条破锦鲤也值得兴师动众?我看就是故意找事!回头,你抓只花猫送过去!说我吩咐的,这有病的鱼,万不可再送给皇后娘娘,直接喂了猫得了。”
“噗嗤~”
谭希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璇妃也是这样护短之人,不愧和师父是师兄妹了。这样一想,她倒是放松了不少,看着璇妃更觉得亲切了。
璇妃见谭希不再拘束,也高兴起来,拉着谭希一起坐了下来。
“谭希,我以前也是驯兽师协会的人,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宫中的勾心斗角,要不是皇帝非要娶我,我才不来这鬼地方,一点自由都没有!
以后,你可千万不能让慕儿做皇帝,你俩就好好的当驯兽师,游历天下。等皇帝哪天不在了,我也跟你们出去闯荡去。”
璇妃这话可把婢女给吓坏了,慌忙看看四周,紧张阻止道:
“娘娘,这话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啊。”
谭希也是吓了一跳,这璇妃娘娘……和她预期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她现在终于明白,邬慕邪有时候的跳脱性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谭希望着璇妃那双明亮的眸子,暗自感慨,在这深宫中,能保留这份真实,太难得了。
也许是觉得亲切,谭希也没有了顾忌,当即,就把心中疑问给问了出来:
“娘娘,这雨柔公主和邬慕邪以前是感情很好么?”
这一问,让璇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躲闪了谭希的眼神,和婢女对视一眼,神色有些顾虑起来。
见璇妃如此避讳,谭希心中又是一凉。
虽说即便邬慕邪以前有过女朋友,她一个现代人也是能接受的。但这邬雨柔,可是他的血亲妹妹啊,这若是两个人以前有过情史,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而且从今天邬雨柔的表现看来,她明显还惦记着邬慕邪的。
那么,邬慕邪呢?
璇妃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道:“慕儿有段时间,确实和她走得挺近的。“
谭希心里咯噔一下。
璇妃顿了顿,继续道:
”慕儿小时候跟他外公在外生活一段时间,这让他养成了宁愿亲近灵兽,也不亲近人类的性子。这在别的皇子看来,他就是个怪人。当时,这雨柔公主是唯一愿意主动亲近他的。他也慢慢开始接受她的示好。”
谭希静静听着,心中酸涩不已,脸上却波澜不惊。
璇妃看了她一眼,见没有太大的反应,又接着说。
“后来,雨柔公主快到笈笄之年时,皇帝要给她指婚,她却公然拒绝,说要嫁给慕儿为妃。”
谭希讶然道:“她不是邬慕邪的妹妹么?”
璇妃叹了口气,继续道:
“外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其实,邬雨柔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什么?”谭希眉头紧皱。
“严格来说,邬雨柔只能说是慕儿的表妹。”
璇妃捻起案上的茶杯,抿嘴喝了一口,继续道:
“这涉及当年皇家隐秘,鲜为人知。当年,皇帝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为了稳固江山,他把自己的亲妹妹,当时的邬月公主,指婚给了当时的一个权臣,可这个权臣已经六十多岁了,邬月自然不乐意。
就在邬月大婚前夜,被人告知皇上,她竟与人私通,有了身孕。皇帝大怒,为了保住皇室声誉,只能对外宣称公主突发急症暴毙,另外给那权臣些补偿,就草草了结了此事。”
“那邬月被处死了?”谭希皱眉道。
璇妃摇摇头,道:
“皇帝在这点上,还算是仁慈。他把邬月安置在冷宫中。直到待产之日……天降大雨,邬月公主在冷宫中,难产而死……”
谭希沉默片刻,恍然道:
“所以,邬雨柔就是邬月公主生下的那个孩子?”
璇妃点头,沉声道:
“是的,皇帝觉得多少有点亏欠自己妹妹,于是在邬月临死前,承诺把他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赐名雨柔公主。”
璇妃说完,二人都沉默了良久。
半晌,谭希又开口问:
“既然邬雨柔是表亲,皇帝为何不同意她嫁给邬慕邪?”
璇妃怔了怔,旋即望着谭希笑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吃醋了?”
谭希微觉有些脸红。
璇妃也没多打趣她,继续道:
“邬雨柔不是皇帝亲生的这事,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因为慕儿的关系,皇帝才跟我透露了一点。
邬雨柔的身份,涉及皇室的一桩丑闻,皇帝自然不会自己揭开这处伤疤。
外来说,邬雨柔就是皇帝亲生的。皇帝要顾忌皇家脸面,自然不会允许邬雨柔嫁予邬慕邪的。”
“可后来呢?邬雨柔还是在宫里待着,没再出嫁?”
“当时皇帝大怒,要罚邬雨柔削发为尼!邬雨柔被关在寺院里颓然了一阵子。可突然有一天,她就跟转了性子似的,找机会跟皇帝认了错,还说自己是年少无知才犯下错误,求皇帝原谅她。
从那天以后,邬雨柔就被允回了宫,在淑芳斋规矩地待着,偶尔去寺庙带发修行。大家都说,她是在寺庙里,被大师开导,顿悟了。”
谭希沉吟片刻,眉头微蹙道:“顿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