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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妖坑(1 / 1)


月亮如一张弓被地球引力拉满,

炽热的月光喷薄而出,

如他心里的愤怒——

故事发生在三十年前,古老的太阳对地球投来严厉的一瞥,于是一场干旱就让北方大地衰老三个月——省略掉一个收获的季节,饥饿让它曾经的宠儿成了爬虫。

希望被一点点蒸发,有位老头领着他儿子走上了一条邪路,去挖人家的坟。

他们是我的祖父和我父亲。

“要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赶着大车过来,早去早回。”

父亲突然不耐烦的说,但声音压的很低。

“那骡子是咱家最重要的财产,把它拉过来丢了咋弄!”祖父说。

父亲苦笑一声,说:

“你这是疼骡子不疼儿子呀!我打心里不赞成你这歪门邪道。”

祖父是个秃头,手拿刀子走在前面,父亲跟在祖父身后,这时看到月光将他的秃头镶上一圈金边,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外星人那么危险,父亲就没敢在多嘴。

他们的目标是十几里外鸡冠庄边上的一块巨石。

一切源于那个下午。那天祖父赶着骡子经过那儿——由于没揽到活,心情有点沮丧,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里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陈元宝!你过来。”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隐隐中好似为他的名字镀上了金属的光泽,闪烁出被眷顾的色彩。可奇怪的是,这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紧接而来的是一声钟声。

“翁——”

祖父作为桶匠,对这声音自然熟悉不过。天色已晚,他就把骡子往树上一拴,只身进了树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树林中间那巨石那儿。暮色中,这大石头有显露出一种古老厚重,像人造的东西,犹如一头烤熟的肥猪让他发馋。

“难道?——这石头里有东西?“

一声骡叫从林外传来,应该是那畜生见他长时间不回来,所以在召唤他。

祖父当时害怕这骡子被人偷了,只好往回走。可就在他离开这巨石大概二三十米,忽然耳边又传来一声。

“铛啷啷”。

他这次算是听清了,声音不是来自石头,而是来自于这石头的地下。天已彻底黑了下来,他又看了那巨石一眼,顿时打了个激灵,这石头形状就像一口大黑漆棺材凝视着它。

第二天他就开始在树林里搜查。

祖父在倒斗方面是个半吊子,但也听人说过一句口诀:

“木秀于林,下埋贵人。”

他就凭借着这个口诀,他断定这巨石旁边的一棵老桐树有情况。

这家伙位于石头西北角,不算粗,但今年周围其它树都已快枯死了,唯独这家伙花枝招展,还挺招鸟类喜欢,上面搭的各种鸟窝不下十个,就跟端着十多个盘子的厨师差不多。

“这肯定是风水宝地呀!动物植物都跟着沾光。”

祖父对着这棵树感叹道,但父亲却不以为然,说:

“我不喜欢这树,这花的味儿太冲,我一闻就头疼。而且这花外表很浮夸,像是给死人扎的假花,爹你注意点别踩到它们,不吉利。”

祖父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有同感,心想待会儿我可得要小心点。

周围环境太过于阴森,父亲有点放不开,就问祖父:

“爹,你这荒山野岭的,和乱葬岗还差不多,哪个有钱人把坟埋在这儿。”

“就凭这石头!”祖父说,“咱们这儿是平原,方圆一百多里都没山,就这儿有个说石头不是石头,说山又不像山的玩意儿,肯定有问题。别问那么多,准备干活吧。”

他们下手的地方位于桐树和小山之间的几十米区域,祖父目光往那儿一扫,顿时愣住了。

“咋了?”父亲问。

祖父立刻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把父亲拉到一边,说:

“我明明记得白天这儿没枯草的,现在这儿放着一堆枯草,搞不好有人也盯上了这儿?”

他把那堆枯草掀开,下面竟然是个地洞,心里随即骂道:

“他妈的,让人捷足先登了。”

那些人竟然还没走,结果很快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这次咱算是发财了!”一个男人说。

“别废话,这地方不对劲,快点把东西装好。”另一个声音说。

祖父正犹豫该如何是好,下面忽然传来窟嗵一声枪响,接着一股硝烟味飘散而出。

“哎呀我的妈!还有枪!”

祖父意识到这帮家伙们不好惹,这笔财可能要吹。

父亲本来胆战心惊的,但他怕的是鬼,一发现这地方人气和财气挺旺,顿时不愿走了,说:

“又没什么大不了。这帮家伙太大意,不留人放哨,反倒让咱们占据地理优势。等他们脑袋一冒出来,咱就给他一锤子,然后再让他们把盗来的东西全扔出来,到时跑路也不晚。”

祖父满意的点点头,说:

“那就试试吧,实在不行赶紧跑。”

盗洞里那帮人好像要出来了,里面不断传来爬行的声音。祖父掏出锤子,而父亲拔出了他的尖刀。

声音越来越近,可这时老头发现情况不妙。掀开的开槽忘盖回去了,可现在盖已来不及,只能希望那些人发现不了。一股昏黄的灯光并伴随一个黑影映射在洞口,然后就卡在了那儿,一直过去好久都不出来。

“难道他们发现了。”祖父心想。

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忽然响起,声音里满是惶恐:

“不对劲,这通道不对劲!怎么变这么长呀。”

祖父随即意识到情况不简单,心里也慌了。与此同时,那个堵在洞口许久的家伙终于探出了身子。祖父定眼一看,差点没吓昏过去。

这东西穿一身白衣裳,脸干枯瘦瘪,光线不好,隐约能看见这家伙的面颊并不完整,下半截如被人用砍刀砍断了,只被一点息肉耷拉着,即凄惨又惊悚。

这东西根本不是人,确切的说——应该是鬼。

父亲位于这东西的身后,看不到它的长相,自然没发现异常,看祖父迟迟不动手,于是抬手就把刀捅进了这东西脖子。

“哎呀妈呀!”

祖父惊得往后一仰,窟通蹲坐在地。

这家伙也没想到还有人从身后给他一刀,顿时怒了,身体忽然开始收缩,然后又砰的一声炸开。呼吞一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然后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了。于此同时这身下的土地变得像是一个烂泥潭,祖父随即就往下沉。

他努力保持清醒,这才总算没完全陷进去。

“我肯定是被鬼掩了!”

他这么想,但却没任何办法,于是就喊我父亲:

“儿子,快来拉我一把!”

身旁却毫无回应。祖父顿时意识到我爹也出事儿了,心里一阵绝望。

一阵风刮过来,前方十米多远处隐约有亮光。祖父起初困惑那是什么东西呢,直到他就闻到了一股煤油味儿,这才想起那是自己带来的油灯。

他伸手就去拿,想用这油灯把缠在身上的鬼烧走。可胳膊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忽然又想起他裤子里还装着个打火机。他的手自然下垂,应该能摸到。

手距离口袋不到十公分,但却费了吃奶的力气。把手伸进口袋已是奢望,他只能隔着口袋摸索,最后总算摸到这打火机。

这是那种用砂轮摩擦燧石点火的铁壳汽油打火机,只要打着了,持续不断涌出的汽油就能让火苗不断燃烧。他先是把盖子弹开了,然后用一根手指拨弄砂轮。简单的动作,他却就像徒手捏核桃差不多,就在手指快折断时,耳边传来噌的一声。

好像是成功了。

裤子立刻就传来一种温热感,火烧起来了,可他身体还是动不了。随着疼痛的加剧,祖父开始冷静下来,心想这方法会不会太冒失了,万一这办法不管用,他又动不了,那岂不是成了玩火自焚。

火苗和熏烟直冲鼻子,祖父同时也被窜上来的火光吓的一惊。

“不好,我命休矣!”

一声惨叫忽然响起,他整个身体一阵轻松,眼也能看见了,发现自己虚脱的双膝跪在这洞口,裤子并没着火。祖父赶紧找,可父亲却好像消失了。

“该不会掉洞里了吧。”

祖父赶紧过去查看,结果发现自己下半身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不仅是没了知觉,而且用手一摸,大腿竟然都没了骨头,腿骨好像融化了一样瘫软。

他脑袋嗡的一下炸了,脸上刚被风吹干的汗又冒了出来。

“看来噩梦还没结束呀!”

祖父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强作镇定把油灯凑近仔细查看腿部。小腿上青筋暴起,起初他还以为是血流不畅,后来竟发现这些青筋在缓慢移动,如同一根根蚯蚓。

他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骂道:

“有蚯蚓钻进了我血管里了,这些蚯蚓肯定有毒,到哪儿哪儿的骨头就会融化,现在他们只是让我下身瘫痪,等让它们爬到上半身,那我整个人都要成蚯蚓了。”

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也就不再管他儿子了,只想离开这儿回到村子里,找村里的赤脚医生赶紧给他治,就匍匐着要往树林外爬,心说就是爬,他也要爬回去。

旁边的那盗洞里传来了摩擦地面的声音。祖父愣是没忍住好奇,心说:

“难道是我儿子要上来了,不行,我得看看。”

他就伸着脖子又往里看了一眼,结果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坑里竟然满满当当的挤着好几个人——或者说是鬼。具体几个人祖父也没看明白,反正就看见一个面部毫无血色的脑袋,一个穿着军绿色裤子沾满尘土的屁股,还有几条腿乱糟糟的挤在一块。这下面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一股黑色的液体,这些家伙就好像是扔在粪坑里的牲口一样以怪异的姿势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黑水往上漂。

“我靠!什么玩意儿。”

祖父惊叫道,只能加快速度逃离这鬼地方。奈何下半身本来就瘫痪,现在紧张之下胳膊也发起抖来,速度也不比乌龟快多少。乌龟跑不了还能钻进壳子里,可他连个壳子也没有。

祖父并不是死心眼儿的人。紧要关头,便朝四下张望,最后见也只有不远处的那块巨石距离他离他近,就赶紧折返方向爬,总算安然无恙的爬到了巨石的背面,背着石头喘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他傻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奇怪,心说:

“盗洞那边怎么没动静了?”

他也不敢在绕过去,心说:

“我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吧,天马上就亮了。天一亮,说不定这鬼地方连带着他那双腿就能全都恢复正常。”

结果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让他终生难忘。

他战战兢兢等着天亮,可东方别说是太阳,连屁都没一个,反而他这儿怪事儿一件接一件。

他位于这小山南面偏东头,很快西头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

“咚!咚!咚!”

惊的祖父赶紧打起精神,竖着耳朵仔细听。

“什么玩意儿?难道是有盗墓贼在那头儿刨地?”

祖父心想。这想法一开始还给他带来了点欣慰,可很快他就察觉出来不对劲。

人干活总有个节奏的变化,干累了还要停下歇会儿,可这声音一直在响。祖父最后实在不耐烦,就过去一探究竟。他觉得这声音八成不会是鬼魂在作怪,因为鬼这种东西属阴,只会搞点悉悉索索或者阴惨凄厉的动静,而这声音太高调,更像来自某种强壮笨重的实体。

“不是动物,就是石头。”

他一边想,一边战战兢兢的往西头爬,很快就与那声音近在咫尺了。

这巨石西头覆盖着一层黄土和矮草,像是有东西在撞这山包,随着每次声音响起,他身下的土地都在轻微震动。

祖父大气不敢喘一个,在转过一个小弯后终于看到了那东西。

那果然是一头动物,四条腿,一条长长的尾巴,还有两只又尖又长的耳朵,这时正侧对着他不停的用头往山壁上撞。祖父趴在地上视角太低,当时就感觉这家伙很高大,以至于塔一方面害怕,同时又感到震惊。

“这什么东西呀!”

他又往前爬了一点,顿时心砰砰直跳。那家伙好像是头骡子。更要命的是,还好像就是他的那头骡子。和自己那头牲口一块走街串巷那么多年,他就是认错媳妇也不可能把它认错的。

他的骡子最大的不同是脖颈处有块很高的突起,就和耕牛一样。

“怎么回事儿?我的骡子怎么跑到这儿了。难道是它知道我遇到了危险,就偷偷跟踪来这儿的。可它为什么要往山上撞呢。”

祖父顿时有点感觉不真实。

太多的疑问涌进脑子,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谚语:

“毛驴是鬼,阴天不喝水。”

本地有一种传说,贼一般都不偷毛驴,因为偷东西都是在晚上,而晚上也正是鬼现原形的时候,如果偷了毛驴,半路上它就会现出原形,把贼害死。据说以前本地有个人家的驴丢了,临近黎明的时候这家主人发现,赶紧顺着驴的粪便去追。等追到村外野地时,朦胧中看到远处一个人牵着一头驴慌忙赶路。那毛驴似乎有点不听话,走的慢慢腾腾,以至那人开始抽打毛驴,最后直接骑在那毛驴背上。可刚骑上不久,远远就见那骑在驴背上的人成了两个人,还从毛驴上落了下来。

这家人加快速度去追,等来到那儿时天色已亮,场面简直不可描述。

那毛驴早已不知所踪,而那个贼身体却被劈成两半,惨死当场,就好像那贼骑的不是驴,而是一台电锯。

骡子虽然不是毛驴,但也有毛驴一半的血统。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细节,他第一次进入这树林那个傍晚,他的骡子就拴在树林外,说不定从那时这牲口就已不正常了,只是他没发现。

“甚至说这家伙以竟是不是我的骡子都不一定。”

撞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他赶紧朝那骡子看去,结果倒吸一口凉气,那畜生已经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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