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已经是数日后,看着大兴土木的瑶山上下,丹婷。
妇人金莲仔细打量,发现精神焕发,面上虽显得有几分憔悴苍白但骨子里的清魂神气却是上了一大步门槛。
在得知事情前因后果后,丹婷不禁问道:“那姑姑,想要如何处置师姐映月。”
妇人金莲眼眸瞬间变得尖锐笑叹一声道:“想杀却不能杀。”
映月作为瑶山年轻一辈的名副其实的大师姐,无论在修为境界,还是在众弟子人心当中,就是一些长老的影响力也是所不能及的。
尤其是在这场自下而上的瑶山祸乱,更是让人感受到其中后怕。
那群没反的瑶山弟子难道就一定不是映月特意安排的后手嘛!
这么大的一场祸事,就凭映月这个不到二十的丫头,我金莲第一个不相信,所以啊!那群老东西当中是有祸首的。
“另外,她映月什么都算到了,就连我那平生只使出过三次的压箱底手段,移花接木,也是躲在暗处偷袭直奔我要害,连我使出后落脚在哪都知晓的人物,竟然会独独忘掉瑶山与青烟湖的这桩山上修士皆知的香火情。”
“一方有难,另一方必定相求。”
脸上满是疑虑,思索的妇人金莲目光远眺,看着山脚下人来人往。
陈姚来回推动手中刨刀,挺挺腰杆缓解一些酸痛,拍拍手中木屑。
大竹峰为数不多的弟子都被拉来充当劳力,就连大竹峰这位大师姐桃花都在大河边上拦截漂流而下的树木,拖拉上岸。
贼眉鼠眼的真颜抱着一小截木头小跑过来,嘀咕道:“这几天有不少人都来找我问东问西。”
一边忙着给路过的师姐妹打招呼,一边不紧不慢的分析当前瑶山形势。
没想到宗门的一场祸乱,倒是我们的幸事,空缺了那么多位子出来,就连几个偏门闲差长老都空出来。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馅饼嘛!据我所知相当一部分人,都害怕余波未平。
怕当上没几天,又跟大师姐映月一派扯上关系。
所以这些空缺的位置我反复斟酌,细细考量了下,竟然还真让我发现几个位卑而权重,外人以为是苦差事,却是大大的有油水的差事。
笑容满面,掰着手指细细述说着:“武库门房,可以买卖些年久生锈的破铜烂铁。”
“河道管事,主管河道来往商货等级入库之事,是个劳心劳力的差事。其中分号入库直接关系到这条货船借接下来的打算,要是耽误的日子久了,可就影响遗一船子伙计生计了。”
“瑶山卫,专管纠察以正风气,这是个面子活,适合脑子容易发烫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袋里就沉甸甸了。”
……
本无心与人相争的 陈瑶,一想到某事,就有些摇头晃脑,的确得找个明面上的差事,
一身黑底银色干练长衫,一柄牛尾短刀。
“都给你带来了,咱俩简直心有灵犀啊!”
看着面前皮肤白净小伙,陈姚仔细搜寻记忆,这陈姚以往的记忆半点都无,一片空白。
自己就像是火急火燎的冒名顶替他人功名的秀才,还对原本秀才过往种种一概不知。
由于是缺人手,还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档子祸事,搞得瑶山上下人心惶惶,所以巡夜这事就显得格外重要。
含着一小块的方糖在口中的陈姚,划分山脚方圆五里的范围中巡逻。
大师姐映月手下头号打手,沧海,正被吊在山门石架上。
一根铁链套在脖子上,悬在空中恰恰只有踮起脚尖才能不被勒死。
自打被套上那天起满打满算已经有五天五夜未曾合眼了,看清来人还是打着干涩笑意。
三人站着聊天。
看这瑶山上下数百来口人将来出路在哪里?
西牛贺州战火纷飞,蛮荒天下已经数百年未曾听闻有过大战了,浩然天下各洲承平日久,山上仙门百家早已忘记了天道倾轧,人祸,妖祸,天灾的滋味。
陈姚反问一句:“你应该没有去过蛮荒吧!”
好像是的确一语言中,嘴唇干裂如枯木的沧海,像是被这句话语给问到了,抬起脑袋看起高悬在苍穹的那轮皎月。
一双浓黑剑眉也随之抬起。
“我的确不曾去过蛮荒,但当我初读到百年前蛮荒大君联手出剑花萼洲。”
大地之上先是出现一道百丈宽的沟壑,不知蔓延多少万里不见其尽,海浪翻滚可比天高。
随后共计九位蛮荒大君先后围困花萼洲众多山上仙家。当真是十面撒网,九道开刀。
山上仙门,山下世俗王朝都如同被铁犁犁过一遍。
名山大岳被削平,海水倒灌数年之久。
百里不听鸡鸣,野狗鼓着肚子,叼着人骨争欢而奔。
千里泽国,无一生机。
就连西牛贺州,扶摇洲等地闻讯赶来的大修士也只被拦截在海外,不得相救。
俨然一副人间炼狱。
此战过后,以至于现在花萼洲在其余天下八洲修士眼中,就是是天底下阴气最重的地方。
哪怕经历过百年的休养生息,兵家祖庭的特意扶持,花萼洲一洲宗门半数以上都是女子宗门。
让我的祖辈不敢口口相传,就好像这桩天大的祸事让后世子孙知晓都会再次带来祸事,说道情深处,这位瑶山武夫眼眶淡淡血红带着怒气。
那九位大君多半会应此得到一个大道契机,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这场对于花萼洲来说可谓是惨绝人寰的祸事,对他们来说却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寻常战事,可能其中有人会早已忘记。
“”而远在花萼洲南部大山里的一个寻常武夫,偶然知晓,便生出了一个弘志。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陈姚嚼下口中就快晗化的方糖说道。
“就是这样。”
“这样看来,瑶山上下不少人都知晓。”
沧海有些诧异,
一瓢冷水洒了过来,一旁打瞌睡的真颜冷笑道:“还想睡觉。”
身后不远处,依稀冒出个人影,
正是分管陈姚,真颜二人的伍长,五短身材西瓜脑袋,脸上终日笑意憨憨。
三角眼里透着狐狸的奸诈,缓步走出笑意呵呵的说道:“对,就这这样,绝不能让这等贼子安心睡觉。”
拍拍真颜肩膀,俨然一副赞赏之意。
真言也回以弯腰笑脸。
最后这名伍长走到武夫沧海面前,一拳打出。最后反倒是连忙甩着手掌和气,显然这一拳,然后十分滑稽的立场
“么不是正儿八经的关系户啊!”真颜小声发问。
吐了一口血水的武夫沧海,看着伍长离去的背影。
“瑶山的出了名的老好人,瞧。”
武夫沧海低着下巴,伸出舌头卷起一块饼子,随后仰起脖子几口吞下。
看着武夫沧海胸膛起伏有些哽,真颜连忙喂上几口清冽泉水。
“求你件事。”
“先不急着说,让我猜猜。”
陈姚手指抵住下巴,眉毛稍一动,带着异样打趣意味,脱口而出:“去见下大师姐映月。”
哪怕现在武夫沧海表皮皲裂,仍是透着一丝丝男女羞涩。
真颜咯吱咯吱直笑。
“大师姐映月在月峰顶上,进出都需画押且有专人看管。”
“三日后,月圆时分,自然有人会让你们见面的。”
陈瑶站立良久,自己这些日子所作所为,都没有彻底倒向任何一方,不站队往往不能体现风骨,但往往能够死得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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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着瑶山上下的妇人金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竹峰,这么久的日子。再不动手恐怕自己都快忘了。
刚跨过门槛的陈姚,正要关上木门插上门栓。
真要合上那一刻,陈姚毫无征兆的打开木门,夺路而逃,一步跨出门槛沿着墙角弯腰狂奔。
“嘿!反应还算机敏。”一拳打破院墙,就落在陈姚双眼上,仅差分毫。
“原来是峰主大人啊!早说啊!我就不跑了。”
“可不要忘了,你是我花了一百大钱买来的。”
身上吃痛的陈姚痛得呲牙咧嘴,连连点头。
从袖中递出一本静心法咒,一百二十来字,字字精炼简要。
早年间跟随师父在西牛贺州偶然拾得,其中清心荡神,先将根基打牢,多少可谓“人杰”的修士,年轻时追求修为境界大道,可以一到关键时刻,却发现当初自己要是如何如何,就不会造成今日局面的悔叹。
妇人金莲好像言意未尽,不过却识趣,自顾自笑道:“今天说这么多,但愿你能听进去些。”
临走之前,转首问道:“认字吧!”
一脸尬笑的陈姚,扣着脑袋尴尬点头:“认得一点点。”
靠着白墙,探出墙头的尖叶翠竹子在白宣纸面上来回摩挲。
静心法咒,开头一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所求之意甚大。
这都不什么静心之扰了,直接往堪破生死去了。
看得陈姚咧着嘴角笑。
抬头看着月色,趁着夜色往山脚下去。
月峰山顶,一处方圆百步都是灰砖铺就,空览无物, 一道人影赫然坐立在其中。
淡白衣衫,一抹青带系在腰间,青丝淡雅之气油然而生,恰如一朵青莲在皎洁月色下随清风摇曳。
风景极美。
像是久别重逢的老熟人一样,盘坐在地的大师姐映月挑起竹筒。
清一色的竹子茶具,应有尽有, 一看成色就是新近所作。
手腕翻转,一条茶水倒入竹筒中,最后还意犹未尽的抖了抖。
“冷水泡茶喝喝。”
陈姚露出淡淡笑意,盘腿坐下,双手接过竹筒。
陈姚倒还是第一次喝用冷水泡的茶,没在嘴边细细品尝。
不说清凉,冷水茶韵入口延绵,过后喉间还有一些回甘。
瑶山没有专门派人看管种植这些,以前是后山悬崖的孔洞下长了几株应运而生的夜茶树,以至于后来月峰上下都有它的子子孙孙。
陈姚低头沉吟,旋即开口大胆问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饶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感觉非常有意思,大师姐映月不紧不慢的咽下口中的茶水。
“你啊!曾经很有意思的一个人,杀伐果断占一点,独立特行占一点。”
“他们要等几位祖师回来,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处罚我。”
陈姚半笑说道:“看你现在这样子,很是有信心嘛!”
“过去已成事实,所怒所恼皆无意义,放轻驳杂之情,”说到这里时,映月淡然一笑。
兴许是忆起了什么事,这位瑶山的大师姐
我一出这月峰山顶,想要保我的一众长老便没了说法,落他人口实也就撑不到几位祖师回到瑶山,我可能就会死于非命。
出身月峰一脉的那几位祖师爷本就势弱,月峰一脉就此遭受打压排挤,一蹶不振 。
脸上有几分苦笑的大师姐映月说完这一切好像有些如释重负。
陈姚喝着茶水点着头,心中盘算 。
一个小小的瑶山内部,就有如此多的心肠弯弯绕,怪不得蛮荒天下那边多败在人心溃散,论起修士心境还是蛮荒修士更为纯粹,下五境,中五境修士蛮荒那边都是压倒性的优势。
到了上五境修士,反而是浩然修士花样百出,各种大道星光璀璨百花齐放,而是蛮荒那边就是基本死脑筋,其中大多数受限于先天 困扰 ,可供大道选择寥寥。翻来覆去的炒冷饭,人人争上独木桥。
几句话语过后,见陈姚没有丝毫站队迹象,反而微微扯咬起嘴角。
依旧是那般,哪怕遗忘所有仍是这副模样。
喝完最后一口冷茶水,陈姚起身告辞而去。
莞尔一笑,恰有清风拂面。
下山的石梯小路上。
“你是上了月峰见了什么人嘛!”迎面走来的伍长突然发问。
陈姚面无波澜,有些痴痴的说道:“没有啊!我就上山折了点点茶叶。”
说是点点茶叶,伍长一眼就看出陈姚衣衫两旁的快鼓得比屁股还高了,再说陈姚还两只手扯着衣摆装的全都是,着夜露的嫩嫩茶叶尖尖。
真当自个大晚上的眼珠子瞎啊!
陈姚侧身让过这位伍长,却不来对方也是和善侧身,一脸憨笑,一只大手扶着陈姚,让他先过,异常热情。
陈姚一步一个阶梯蹦跳下山去了。
不到二十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里,两人竟是极有默契的驻足停下,然后转身相看。
但好像都看不清对方身影,甚至连站没站那或是早已走远的不知道。
陈姚嘴巴空嚼带着夜露的茶叶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硬生生的站立足有半刻钟。
下山离去,依旧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