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云死后,辰曌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她。连埋在哪里都不曾过问。
数十载伴驾,一次次舍命相救,恍如不曾发生过。往事就此尘封,一笔勾销。
狄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与武瑞安的愤怒,钟旭的疑惑都不同。
她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意外。
“他动谁都好,只不该动安素云的。”狄姜满不在意的笑道:“以前我或许还会担心,但安素云一死,我反倒不担心了。”
“为什么?”武瑞安道。
“直觉。”狄姜浅浅一笑,说完便走回里间,指挥问药和竹柴做晚饭,又将书香烹好的茶水端出。
武瑞安和钟旭留在医馆里吃晚饭,一整个下午都在讨论安素云的死,狄姜偶尔插两句嘴,但每次都能说到重点。
狄姜:“安姑姑伴驾多年,她的死不会留不下痕迹。”
钟旭亦是点头:“陛下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倒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问药撇嘴道:“牡丹公子去世的时候,她不也跟没事人一样?终究不过一个婢女。”
武瑞安摇了摇头:“素云姑姑确实不同与旁人。她早在东都之时便陪在母皇身边,多年来未有几日离身,照理说,母皇不会如此决绝。”
问药嘟囔:“或许,陛下就是老糊涂了呢?”
此言一出,狄姜狠狠瞪了她一眼,钟旭和武瑞安的目光也有些惊讶。
下一刻,武瑞安很快又恢复如常,叹道:“母皇确实年事已高。”
屋里一时无人说话,沉默许久后,武瑞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钟旭,道:“国师,你的符咒可有用处?我听闻母皇已将其悬在龙榻之上,可那魏紫却仍行动如常,哎……”
钟旭沉默片刻,没有很快回答武瑞安,而是看向狄姜,摊开左手手心,露出当中一条细细的血线,道:“他在向我示.威。”
“谁?”狄姜和武瑞安同时一愣,就连问药都围上来,捧着钟旭的手心看。
“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既然能顺着我的符而下血咒,必然是碰过那道符咒之人。”
狄姜微张着嘴,很是惊讶:“此人术法不俗。”
武瑞安皱着眉头,道:“中了血咒……会怎样?”
武瑞安不曾深入了解过玄门之事,看着钟旭自中指向手腕而去的那一条血线,虽然模样不骇人,可一听到‘咒’这个字眼,也没法往好方向去想。
“倒不难办,”钟旭摇头淡道:“他此举并非想对我不利,只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武瑞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狄姜微微颔首,咬着食指淡笑:“有趣。”
问药托腮,瞪着眼睛看着钟旭。
这个木头道长中了血咒,看上去还如此风轻云淡,真是沉得住气啊……
她突然想仰望他了。
……
……
十月初七,安素云头七这日,钟旭带着武瑞安在明镜塔中为安素云做了一场小型的法事。
书香很认真在一旁观摩,狄姜和问药则分头在塔中乱转。
狄姜随手抄起古籍,是一本记载着天下奇闻逸事的书,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而问药,接连翻了好几本,都没看进去,直到看到一本《古异闻奇要》的《六道轮回》篇时,心里有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书中言:千万年前,王舍城中有佛出世,举行庆贺法.会,五百人在赴会。途中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发下毒誓,未来将夺取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注)。
后女子果然占领王舍城,自封鬼母,是天下恶,欲,妄之源。
鬼母日产万子,朝产而夕食。但是她生十夜,却孕育了整整三年。而阵痛到生,经历了整整十天十夜。
鬼王十夜因此得名。
众鬼子对十夜寄予厚望,认定他能带领下三道族人走向光明未来……
“掌柜的,王舍城在哪里?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问药拿着那本书,问狄姜。
狄姜身形一滞,接过书看了一眼,便无比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说:“古人编的故事而已,又岂会有真事?”
“哦,但是他编的还挺有意思的,我再看看……”问药说着,要去夺书。
可下一刻,狄姜却偏过身子合上书,紧接着“轰”的一声响起,她的手中绽开一团火花,那古籍便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问药紧张的看了看底下的三人,见他们没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才放下心来。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狄姜,压低了嗓音说:“掌柜的,您不是说了,不能在凡人面前透露非人身份嘛!”
“有人看到了吗?”狄姜抬了抬眉。
问药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狄姜拍了拍手,面不改色的扔下一句:“以后这种少儿不宜的书要少看!”说完,便昂首离去。
问药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少儿不宜”的点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