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督办不出所料的勃然大怒，他虽然被都督按住了脖子，可还是一把掀翻了都督面前的桌子，下面跳舞的舞姬被吓得一阵阵尖叫，接着四散奔逃。
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都督带来的人全部都围了过去，清崖岭的人也不例外，两方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只有沈怀璟，还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对方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都督。”那个叫老赵的中年人，从外面进来，看着一地的狼藉，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抱拳，对幽州中都督回禀：“山下的罪奴暴起，清崖岭守卫镇压不利，我们的人已经赶去支援了。”
他说完，就退到了一边。
金督办脸色铁青，傻子都能听出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清崖岭的罪奴整日里吃都吃不饱，除了沈怀璟家那个疯女人，还有谁会暴起？
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他很明显在告诉金督办，这清崖岭，究竟谁是老大。
“啧啧啧。”那都督面前的桌子被掀翻了，只剩下手里还有一个酒杯，他抿了一口，语气有些可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这些暴民真是太可恶了！老赵，你可得好好给我盯着山上，要是真有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人，就地处决，不能心软。”
“这杀一儆百的事，总得有人做。”他说完，看了金督办一眼，冷冷的笑起来：“是不是啊，老金。”
“是！”老赵从旁边站出来：“属下这就去吩咐，先杀几个人，让他们知道厉害！”
老赵说完，转身便往外走，方才走到门前，就听到金督办在后面说道：“慢着！”
金督办方才的确想和这位都督同归于尽，可是看到他们主仆在面前演的这场戏，金督办好像冷静下来几分。
虽然冷静了下来，可他强压着的火气，让他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颤抖着，金督办推开挡在面前保护自己的守卫，走到都督面前，这一次没有用都督动手，他自己就躬下身来。
“都督不必和那些人生气，他们死不足惜，都督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金督办笑起来，他铁青的脸色和强笑的表情，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门外的楚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对金督办忽然有了别的看法，他在清崖岭，像是一个不通人情的阎王，说杀谁就杀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在这位都督面前，他却极力护住这山上的每一个人，哪怕自己的脸面被都督踩在脚下，他也不想让那些罪奴丧命。
楚瑶忽然想起楚季曾经说沈怀璟的一句话。
在冯恩大将军手下做过事的人，应当不会太差。
“哈哈哈哈哈……老金啊，你真是太有趣了。”都督大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金督办的脸，极尽侮辱之态：“那些罪奴你把他们放在眼里干什么！他们都不如我脚下的一只蚂蚁！”
金督办的脸被打了两下，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旁边赔笑着，余光里看老赵的确没有出门，心才算放下。
他知道，今天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瑶原本只是想看着，她并不想插手，甚至她有些希望金督办和都督在山上闹起来，这样她就可以趁乱，将这位幽州中都督送上西天，他只要死了，那一切都解决了。
可眼下看来，这似乎并非暴力能解决的问题，老赵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说不定现在山上的罪奴都在这位都督的人手下，要死，就是一刀的事情。
她趁乱走到沈怀璟的身后，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沈怀璟没有回头，他早就知道楚瑶来了，也明白楚瑶是什么意思。
“金督办，后面还有一坛好酒，你碰翻了都督的酒宴，理当赔罪。”沈怀璟起身，看着金督办：“不如，你亲自取来，如何？”
他说完，抬手让人去收拾地上的狼藉，而后给那些舞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继续奏乐演舞。
金督办看了沈怀璟一眼，目光也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楚瑶，便不动声色的退了下来，都督似乎还想拉着金督办，在羞辱他一番，但是沈怀璟挡了过去，金督办顺利的撤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刚到后面，金督办就冲楚瑶吼了一声，明显他刚才压抑了太长时间，眼下急需一个人来撒气。
楚瑶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知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金督办如果离开太久，都督定然会起疑。
“早间金督办说，都督此番上山，是为了重新拉起一条偷金运金的线，但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他不是要金子吗？你定期送些金子给他，就可以了。”楚瑶快速说道。
“凭什么！”金督办气的一脚踹在外间的墙上，几乎是怒吼着说道：“老子凭什么给他金子！而且这金子明目张胆的给他，将来朝廷追查起来，我的罪岂不是更大!”
“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楚瑶打断了金督办的怒火，她没有时间去安抚他：“老赵上山，你不仅要给金子，还要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是许管事，许管事只是给都督做事！可老赵是都督的心腹，这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我知道你想护住山上的人，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唯一能为我们争取时间，让我们从长计议的办法！”楚瑶认真的看着金督办的眼睛，试图让他明白，此刻不能意气用事：“金大人，许管事死时我告诉过你，你没杀我，我就有心为你立功，我不会害你。”
“你和他硬碰硬，只有两败俱伤，最后累及罪奴和清崖岭的守卫，这个办法，至少能让清崖岭上干干净净，还能为你争取主动。”
“你可以以此和他谈判，只要老赵不上山，只要他让清崖岭不在死人，那些罪奴送下去多少金子，你就安安稳稳的给他送多少金子，相信我，他会答应你的。”
金督办犹疑的看着楚瑶，她的话的确说动了他，可他若是这样做，那就算是彻底与都督同流合污了。
所以金督办什么都没有说，他抱起一坛子酒，转身回了前厅。
那里依旧歌舞笙笙。
楚瑶没有去看金督办和都督之间的谈判，她想，结果应该不出所料，因为金督办和都督这场博弈之中，金督办的软肋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山上的这些性命。
这场棋局或许就要落幕了，无论楚瑶愿意不愿意，她似乎都看到了结局。
而她，即将要踏入自己的那盘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