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楚瑶扬了扬下巴，盯着沈怀璟。
沈怀璟正在给京里写清崖岭的文书，那几个御史回去之后，果然在陛下面前大肆宣扬了一番，京里的老臣合议了一下，想到正好沈怀璟是刚到清崖岭的，便让他将清崖岭的具体情况上书回报。
他算是半个武将，擅长带兵打仗，虽然写文书这种事也时常亲力亲为，但并没有带兵那么顺手。
半个时辰了，沈怀璟也不过堪堪写了两行。
他挑起眼睛，看着文书前面，插着的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叹了口气，伸手将匕首拔出来，稳妥的放在旁边，手指拂过桌案上的刀痕，有点儿心疼这张桌子。
也有点心疼自己。
他以为那日强吻了楚瑶之后，至少楚瑶在看到自己，会有些小女子的娇羞和闪躲，如果没有，脸红心跳还是应当有的。
可眼下……沈怀璟抬起眼，看着楚瑶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像是山里的野狼看到了猎物一样，伺机而动，准备随时往自己的喉咙上咬一口。
“楚姑娘，我和你说过了。”沈怀璟垂下头，继续斟酌自己文书上的词句，与楚瑶的对话，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不能看着我好欺负，就觉得我真的好欺负。”
“我知道。”楚瑶见他没有应战的意思，心里有些失落，旋即坐在了他的对面：“秦管事日日在我门前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我当然知道你不好欺负了。”
沈怀璟对付完楚瑶，马上想到了一句对付朝廷的话来，刚抬起笔，就听到楚瑶提起了秦管事，他的目光从文书上挪到了楚瑶的脸上：“你听说他的事了？”
楚瑶坐在沈怀璟对面，她冷不防的伸手，将沈怀璟面前的文书拿过来扫了两眼，原主在家时，时常帮父亲做一些笔墨上的事情，在京都算是有名的才女，如今楚瑶看着这文书是一个字都不懂，但在原主眼里，笔墨幼稚的有些可笑。
“听说？”楚瑶抬起眼来：“沈大人觉得‘听说’二字何解呢？”
沈怀璟压了压眉头，没明白楚瑶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可解做道听途说，所以，听说的事显然就不是事实了。”楚瑶歪了歪头，目光盯着沈怀璟。
沈怀璟像是反应过来些什么，他放下笔，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摩挲着腕子上的红绳：“你是来给他求情呢？”
楚瑶被一语道破，倒也没什么尴尬，只是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
沈怀璟沉声笑了笑：“你若听见他说的那些话，此刻他都过头七了。”
楚瑶觉得这话像是在讽刺自己，不过楚季教过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瑶不是会自觉低头的性子，可眼下，她也学了个皮毛出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个责罚，着实残忍了些。”楚瑶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有些于心不忍。
沈怀璟才不信她的“于心不忍”，事到如今，他早就不奢望着在楚瑶身上看到温和善良这样的字眼了。
“我不想杀他啊。”沈怀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对于这些事，他没有必要瞒着楚瑶：“我以前做的事，和现在做的事，都是希望楚姑娘你在山上，能够自如一些，行事顺畅一些，可清崖岭是个什么地方，咱们都清楚。”
“强而有力的震慑，比什么都管用。”他挑了挑眉，反问楚瑶：“对吧。”
楚瑶喜欢这套说辞，以强为尊是最合理的事情，不过沈怀璟的话，也让楚瑶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我以前总是感念沈大人的帮忙，眼下倒是想问一问，我做了什么事，得以让沈大人为我劳心劳力呢？”
这个问题让沈怀璟措手不及，他自己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从未想过楚瑶会亲自问出口，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帮忙对她有莫大的助益，她一旦问出口，那自己接下来还会不会帮忙，可就是两回事了。
而现在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问了，沈怀璟的脸色变了一下，当下没有开口。
而这个神色，全被楚瑶看在眼里，楚瑶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果然有所图！
可具体图什么……这件事就难说了。
楚瑶的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匕首上，她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沈大人不是说，以我的身手，未必能赢了大人吗？”
“不如咱们赌一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以及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目的，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沈怀璟向前倾身，他眯了眯细长的眸子，打断了楚瑶的话：“告诉我的你故事!”
“所有的故事。”
楚瑶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想要和沈怀璟交手的心情，她是一个典型的慕强人格，对方越强，她便越想和对方打交道，也越想和对方比试，直到有一日可以赢过对方。
但沈怀璟，除了城墙上射的那几箭以外，楚瑶从未见过他动手，他最擅长的，也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摆平局面。
也正因为如，今日的迎战，才尤为值得珍惜。
“好！”楚瑶一掌拍在桌子上，当即应了下来，她根本没有考虑沈怀璟提出来的问题，因为在她眼里，她就不可能输！
“既然是比试，咱们也就不必用兵器了。”沈怀璟看了一眼旁边的匕首，他倒不是没有信心赢过楚瑶，只是觉得若是她伤了自己还好说，就算报那一箭之仇了。
若是自己不小心伤了她，那可不得了。
而且楚瑶的报复心这么重，别上一个恩怨没有了结，再怨上加怨，他也就只有抹脖子，才能平息这位好汉的愤怒了。
楚瑶想了想也对，便点头同意了，屋子里地方小，二人便到后面无人的一处空地上。
楚瑶将外氅脱了，只穿着里面窄袖的衣衫，这样来回方便一些，然后就盯着沈怀璟，冲他勾了勾手。
沈怀璟没有动，若不是想要知道楚瑶的身世，他是根本不会和一个女人动手的，眼下既然要比试，他又怎么可能先动手呢？
所以沈怀璟想的，是自己只要做好防守，然后不轻不重的给楚瑶个教训的可以了。
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就已经疲于招架，毫无还手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