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慢慢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立在月色下的沈怀璟，他身材修长，临风而立，的确养眼。
只可惜，楚瑶并不是一个懂得欣赏的人。
她没出声，但是跪的标准了一点儿。
沈怀璟已经习惯了不大说话的她，伸出手，袁昊便递过来两个垫子，他丢在地上，拍了拍楚瑶的肩膀，让她过来坐，然后自己坐在了另外一个垫子上。
袁昊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楚瑶原本不想理会沈怀璟，可膝盖的确有些受不了了，原主之前在掖廷被罚跪过一宿，自此伤了膝盖，在跪下去，她也怕自己就站不起来了。
于是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她起身也坐在了垫子上。
并且顺手，把那个王八壳还给了沈怀璟。
见沈怀璟没有拿，她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了沈怀璟留在东来居的铜钱，一并还了回去。
沈怀璟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却只接过了龟壳，从袖子里，换了一个纸包出来。
楚瑶看了一眼，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沈怀璟无奈，只好自己打开，然后往前送了送。
楚瑶见那是自己做的杏仁糕，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你吃了？”
沈怀璟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下巴：“你不吃吗？”
楚瑶眯了眯眼睛，她有点儿拿不准沈怀璟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人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她都能清楚的算到对方在想什么。
独独这个沈怀璟，楚瑶觉得有点复杂。
“那给你换这个。”沈怀璟把杏仁糕放在地上，重新从怀里取出一个喧软的馒头来。
楚瑶的确是有些饿了。
而且这一路她也没怎么见过馒头，如今香气窜进鼻子里，楚瑶忍不住接过来咬了一口，口里含糊的道了谢。
沈怀璟看着两腮鼓起来的楚瑶，第一次从这个女人身上，察觉到一丝可爱，他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那只算卦用的龟壳：“不用谢，奖励你的。”
楚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怀璟，不知道这“奖励”二字，从何说起。
“奖励你，今天能主动和我说话。”沈怀璟慢吞吞的解释了一句。
楚瑶想一想，好像还真是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又咬了一口馒头，目光慢慢垂下来，这才发现，他右手缠着一圈布条，看样子，像是受伤了。
仔细回想一下，昨日白天他踹袁昊时还没有，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
“笨死了。”楚瑶啃馒头的空隙，嘟囔了一句。
“什么？”沈怀璟听见了，但没太听清。
楚瑶指了指他手上的伤口：“我都告诉你要小心了。”
“我……小心了。”沈怀璟有点儿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不然，这一刀就刺进我的心脏了。”
楚瑶愣了一下，但也不知道沈怀璟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就没有开口。
她好不容易愿意多说几句话，沈怀璟当然想要趁热打铁，多和她聊几句，可是搜肠刮肚的想了想，也不知道两个人应该聊什么。
“你为什么混进来。”最后，沈怀璟想，还是聊公事吧，这样，楚瑶或许不会那么快的结束这场聊天。
“找人。”楚瑶干脆利落的回答，毕竟刚才沈怀璟也是想要救自己的，楚瑶现在对他当初关城门的成见少了一点，没有最初那么抵触他了。
但也不代表，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回答，可沈怀璟也很满意了，毕竟这不是敷衍，不是胡说八道，是真的贴近她目的的回答，沈怀璟忙又问到：“找谁，我能帮上忙吗？”
楚瑶打量了他一下，这个人在他心里现在是好坏掺半的，虽然有些改观，但谈不到信任：“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沈怀璟没有执着，他能感觉到，楚瑶的确不需要他的帮忙。
于是他就坐在楚瑶身边，看着她吃完了一个馒头，而后开始后悔，应该多带一个给她。
这样，自己就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了。
楚瑶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儿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舍不得刚才那个馒头？”
“那倒不是。”沈怀璟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他仰起头，看了看头顶，已经微微泛白的夜空：“只是觉得你很好养活。”
沈怀璟从来不喜欢黑夜，可也是第一次觉得，黑夜的时间这么短暂。
“你多出来看看那些罪奴，就会发现，他们比我好养活。”楚瑶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沈怀璟觉得有些窒息。
之前那句“好汉”只是一句玩笑，现在听楚瑶说话，觉得她越来越像是个兄弟。
完全没有女子的姿态在身上。
“我刚才看到楚大叔了，你最近不要和他有交集，我会在合适的机会，给他调换一个轻松一点儿的位置。”沈怀璟开口，他觉得自己好像放弃了什么，可具体放弃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楚瑶原本想说不用，她一向用不着别人的帮忙，可一想到楚季的身体，这句“不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末了，她回答：“那多谢沈大人了。”
“今晚收获了两个谢谢。”天的确要亮了，东方已经逐渐发白，沈怀璟知道自己继续坐在这里，会引得其他的人怀疑，便站起了身：“这一个馒头送的很值得。”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龟壳：“另外就是，你真的不用我在给你占一卦，看看你接下来的吉凶？”
“不是你自己说的，十卦九不准吗？”楚瑶也起身，将方才坐着的垫子，塞到了他的怀里：“至于剩下的一卦，你去赠有缘人吧，我的吉凶，我自己说了才算！”
这句话就像是凌空一掌，正打在沈怀璟的胸口，他怔了半日，心中竟然对楚瑶生出一股钦佩来。
“今天的行事真的很危险。”沈怀璟看着楚瑶单薄的身影缓缓跪下，心中难免有些心疼：“一人之力难以扭转乾坤，今晚有太多个万一，会让金督办杀了你，那你的死，在清崖岭就是悄无声息，惊不起一点儿波澜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楚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出这一步是我的选择。”
楚瑶知道沈怀璟是为了她好，她说不出楚季那些大道理，她回过头，从心底感激沈怀璟今日的出手相帮：“他们可以杀了我，但是改变不了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