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广善坊隔间的门被敲了几下，水云低头认真写着方子，没有抬头，只是顺手指了指门口：“打烊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看向门口。
却发现楚瑶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有些惊讶，难怪没有听到脚步声，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楚瑶整日里像个鬼魂似的，走路都不出声。
“早就来了。”楚瑶没有说谎，她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空茶碗，茶水我都喝完了。
“今日东来居不忙吗？”自从楚瑶接手了东来居，她就很少有时间往广善坊来了，所以阿云方才才没想到是她的。
“忙。”楚瑶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饭馆和医馆就是不一样，病了挺一挺或许会好，饿了可挺不了。”
对于挨过饿的楚瑶来说，这一点颇有体会。
水云听了，偷偷笑了一声。
“这里还有事情忙？”楚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广善坊的确到了该打烊的时候了：“你还不准备关门？一会儿又会有人来念叨你了。”
水云知道楚瑶口里说的是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将桌子上写好的方子放在旁边：“没有了没有了，可以关门了。”
楚瑶一面收拾外面的桌椅和茶水，一面往广善坊里面看：“梁春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后面歇着呢。”水云转头，冲隔间后面使了个眼色，现下梁春就住在广善坊，这广善坊来回也省去锁门了。
楚瑶点点头：“他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就是不大说话。”水云想起梁春的状态，难免有些担忧：“他的手不大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到之前。”
“是接不上了吗？”楚瑶想起梁春那双断了的手，压了压眉头。
当初荀掌柜对他动手，伤的都是内里，手也一样，掌骨折断，但皮肉并没有太多的伤痕。
“接是接上了，只是从今往后，怕是拿不了重的东西，做不了重活了。”水云背上药箱，口里回答。
楚瑶明白水云的意思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件事的，梁春从一开始就想要做后厨的大师父，也的确跟辛耀学了一段时间，辛耀说他挺认学的，若是历练个几年，未必不能成。
可如今这双手废了，那后厨的大铁锅，也拿不起来了，现在他伤好的差不多，想来，余下的都是心病，和慢慢将养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楚瑶关好门，叹了口气：“当日离开三山镇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少与他生母家往来，他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水云一路跟着楚瑶往前走，她沉默了片刻：“你不常来广善坊了，就把梁春给我留下吧，帮我照顾照顾病人，递递东西之类的，至于工钱，你说了算。”
水云是个有善心的人，看着梁春整日郁郁寡欢，想着找点儿事情给他做，终归是有好处的。
楚瑶觉得倒也不是不行：“你和他聊吧，广善坊你说了算。”
水云甜甜的笑了一下，可随即，笑容又落了下来：“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这药材涨的有多吓人，我听病人说，前天去开药，当归还七文一两，今日就二十文了，而且听说还要涨。”
这话说起来，水云自己都觉得头疼：“照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开方子了，觉得每一笔落下去，都是哗啦啦的银子声儿。”
楚瑶被水云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不过她最近在东来居，好像也听人提起过这些事：“有些药材的产量，主要来自沧州，沧州连年干旱，民不聊生，人都活不起了，哪还有人种药材，药材价格自然就上来了。”
“这没办法，谁都要吃饭的。”楚瑶也很无奈，人祸她能想办法，可天灾，她也只能受着了。
“我知道你没办法。”水云瘪瘪嘴：“我就是和你念叨念叨。”
她说着，提了提要滑下去药箱，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东来居的门前，脚步便慢下了些：“我爹还没回去吗？他不是说二楼已经快完工了吗？”
“你爹回去了，是我找你有事。”楚瑶拉着水云到了东来居，一路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已经与原先截然不同了，几个隔间搭建的很规整，里面是上好的桌椅，墙上也有些字画，说不上极为风雅，但在三山镇，也是很不错的了。
“这儿可真好看！”水云打量了一下，忍不住感叹，随即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起来：“可比广善坊好看多了。”
“这儿是吃饭，那是治病，能一样吗？”楚瑶笑着为自己开脱。
“是啊，你让我这个郎中来作什么？”水云放下药箱，里外看了看，虽然嘴上埋怨着，可看到楚瑶的生意做的好，心里也为楚瑶高兴。
“我有点儿想法，想问一问你。”楚瑶冲楼下勾了勾手，把辛耀也叫了上来。
三个人寻了个隔间坐下，楚瑶开口说道：“我想给东来居添几样茶点，讲求的是要精致，好看也得好吃，所以，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辛耀和水云对视了一眼，最先开口：“我会一些束州的点心，糖蒸酥烙、莲子羹、马蹄糕一类的，还有一些京都的也能做，但做不好。”
这楚瑶是知道的，辛耀当时在相府，主要就是做束州菜的，其余菜式，相府有其他的厨子，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就看向水云。
“我可不会做这些东西。”水云连连摆手：“当日送礼的，不过是糊弄糊弄唯安罢了，我没这个手艺，但你让我尝，我或许能尝出些门道来。”
她这话说的也没错，宫内的女官，也算得上半个主子，主子们不用的点心赏下来，自然都是他们的。
“也不要一模一样。”楚瑶想了想，回答道：“只求个新鲜样式，如今天气要热起来了，内宫的冰酪可以试着做一做，酥千层也可以。”
“辛耀，这些时日你若闲下来，便琢磨几样，不用多，要的是精致和爽口，大约五六样就好，做出来，先给阿云尝一尝，调整好了，咱们就挂牌子上新菜，专门供给二楼的客人。”
楚瑶说着，抬起眼睛：“这六个雅间的盈收若能和楼下持平，那东来居的赚头，可就大了。”